那天早晨,我照例很早就到了城中心的综合体基建工地上。
由于他是一个技术过硬的驾驶员,这就养成了他唯他独尊的作派,他上班不迟到半个小时,那就显得不正常了。
我虽然一肚子墨水,但咱在网上还能写写画画,胡侃乱谈出个所谓文章的东东来,在工地上其实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何况咱还算不上什么英雄,这就让咱在工地上更显得无足轻重。多我一个不显多,少我一个不嫌少。这就把咱置于一种不尴不尬的田地。
我一边耐心地等他到工地,一边欣赏着不加滤镜也好看的工地上的风光。天蓝湛湛的,像蓝得透明的天鹅绒幕似的,蓝天上朵朵白云漂浮着,多么像咱新.疆的纯洁无瑕的雪白的棉花;清新湿润的晨风吹来,不带工地上一缕烟尘的干燥的灰尘味,沁人心脾,而且空气中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我知道这股好闻的香味,来自于工地打工的工花——胡晓玲身上,这个正值黄金年龄的女人,她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专属秀丽少妇的体香,好闻煞人。
不过,她每天并无闲情逸致来涂脂抹粉,她素面朝天,丝毫不打扮靓丽吸人眼球。此刻,她沐浴在清新如燃的朝阳的阳光中,周身如同镶嵌着光亮的金边,她的确很好看。
但我听他说,她虽然年轻,却已连克两夫,她现在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无人敢惹,她也不想再嫁人了,只想靠自己的勤劳智慧,养活自己,也养活她的儿子。她才三十五岁,一个很苦命的貌美如花的女人。
她看见我盯着她看,不禁对我嫣然一笑,我也对她很友善地笑笑。说实话,在工地上,这个当门卫的女人对我还不错。她人很善良,宅心仁厚,待人真诚和热忱,但愿上天眷顾她,让她安稳地走过她的漫漫人生之路吧。
老半天他大爷才来了,我不用看他驾驶的卡车,但闻到空气中平空增添了那浓厚的香烟味,我便晓得这是他大爷来了。他抽烟很频的,一天要抽两包经典壹百,说他是超级资深烟民,丝毫没有夸张。
我上了他的卡车驾驶室里,坐到副驾驶座位上。满室的浓厚的香烟味,令我眉头皱得紧紧的,我把车窗玻璃又摇得更低些,为的是更快地消散掉像幽灵盘桓不去的香烟味。
他一边手握方向盘开着车,一边看着我对他吸烟不满的举动,他咧了咧嘴,笑了,他说:
“男人不抽烟,白在世上牵。”他接着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他已给我讲过若干回了,至今听来,不觉陈旧,仍很新鲜。
他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有一个某国的总.统来访.华,他来到京.都一家高级商场里,这时恰好有一个转业军人也来了。
那时有一包要卖一百块钱一包的中.华香烟,那是专供一个人抽的,平常的人抽不到,也抽不起。那时的一百块钱很值钱的,比今天的一万块钱还要值钱。
不知为何,这包烟却在这家商场的货架上出现了,还偏偏被这个转业军人看见了。转业军人的转业金也就百儿八十块钱,但他不知道这包烟价格昂贵啊,他还问这包烟多少钱一包,能不能卖给他。
他太爱看这包香烟的烟盒了,烟民看到烟,就像少年看到美女,意乱情迷是免不了的,他没看清标价牌,应该情有可原,咱就谅解他一回吧。
有某国的要人在场,营业员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那得多丢人啊是不是?年轻漂亮的女营业员拿这个英气逼人的转业军人也没辙,她只得如实告诉他说要卖一百元钱一包。
营业员回答了年轻军人后,年轻军人一愣,这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头了。何况某国要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真令他有如芒刺在背。他如果不把这包烟买回来,真的有损威严,毁了形象,这传出去的话有些好说不好听的。
他在心里反复斟酌后,还是决定打肿脸充胖子地把这包烟买回来,不为别的,就为的是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
他买下来后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的姥姥哎,他在心里叹惜不已,他的转业金自打买了这包烟,就像打水漂的瓦片一样,滴溜溜飞过一段途程后,便咕咚一声沉入水底,真是大地出现高级烟,一片汪洋皆不见。他不仅心疼,连肝都疼。
他如丢了魂一样地上了火车,他要回乡下老家去。他摸了摸衣兜里的高级烟,到底心有不甘,就像洞房花烛夜,看见新娶的娇妻一样,他不想光看着,他也想怜香惜玉是不是?他摸着香烟,心想花这么贵的钱买到的香烟,如果抽一下是啥滋味呢?买都买了,不管烟多高级,多名贵,他也要抽上一抽。
说抽就抽,不打马虎眼的,咱军人就是不一样的,是用钢铁铸成的,做事要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抽烟也是这样。他于是撕开香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擦根火柴点燃了。
谁知不抽不知道,一抽吓一跳,他抽烟喷吐出袅袅的烟雾后,竟然香飘十里,整个火车的所有车厢都闻得到这种醉人的香味。须臾,就有一个名叫车敬言的中年人,循着香味找到了他,掏出一百块钱给了他,把他的剩下的十九根香烟连烟带盒拿走了,扬长而去,留下他在不绝如缕的烟雾中凌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