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纹姐姐说:“恋爱啊,恋爱是不一样的,柏拉图说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那就是两个人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你们懂吗?像你们这样,无论缺少或多出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有一个人与你镜像对称,只有永远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作伴。”
她渐渐明白了伊纹姐姐说的:“平凡是最浪漫的。”也明白姐姐说出这话的沧桑。说不出的爱要如何与人比较,如何平凡,又如何正当?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什么样的关系是正当的关系?在这个你看我我看你的社会里,所谓的正确不过就是与他人相似而已。
思琪的声音像一盘冷掉的菜肴,她说:“怡婷,我早已不是我自己了,那是我对自己的乡愁。”
事情过境迁很久以后,她终于明白思琪那时候是什么意思,这一切,这世界,是思琪素未谋面的故乡。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以上文字摘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在饭桌上,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
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性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这是思琪的第一次试探,就是那个时候,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会永远缺席。
第二次是思琪在家一面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对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
“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这一次,思琪不说话了。她一瞬间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
被诱奸后,思琪的内心一直在极大的痛苦中挣扎,思绪疯狂追猎着她,以至于她没有别的出路。
“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想要活下去就不能不喜欢自己,也就是说,我不能不喜欢老师。”
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懂得什么是爱?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说服自己,她要活下去,活下去就必须要有个理由。
思琪知道,自己死了,永远死在了十三岁的那一天,从那之后,她都只是自己从前的赝品。
书的作者林奕含在接受采访时,曾经叩问过这么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是“文学,是否可以包含有巧言令色的成分在其中?”
我想奕含是知道答案的,但这份答案对于从小就如此爱慕文字,爱慕文学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李老师说的什么所谓“曹衣带水,吴带当风”、什么“我在爱情里,是怀才不遇”、 还有什么“你太美了,这一切都怪你”,好一个为人师表,全是欺骗,全是巧言令色。
一个孩子对于文学仰慕的光,从此就这样熄灭了,黑暗的逼迫一步步让她掉进了生命的深渊。
而令我觉得很痛苦的是,在思琪最无助、最崩溃的时刻,没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哪怕是她的灵魂双胞胎姐妹怡婷、最勇敢、坚强、美丽的伊纹姐姐、还有思琪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一个人向思琪伸出援助之手,使她获救。
两次试探,父母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因为他们是如此的信赖李老师、尊敬李老师,放心地让李老师带思琪去参观所谓的展览,放心地听从李老师所谓的“我在台北的时候可以帮忙照看一下。”
以至于到最后思琪疯了,他们竟把责任归咎于是伊纹让他们的女儿读了太多的文学作品。
房思琪式的强暴背后,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诱奸的丑恶,还有为人父母失职的悲哀。思琪的父母是无知,晓奇的父母除了无知还有懦弱。
父母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的应该是怎样一个角色?
在整个故事中,正如思琪所明白的,父母始终不曾出现,他们没有成为孩子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港湾。
更可怕的,还有人性的伪善。
书中的张太太明知道李一维有家暴跑了好几个女朋友的历史,可是却选择隐瞒,把伊纹介绍了过去,亲手将伊纹推向了悬崖。
结婚后不久,李一维开始暴露真容,对伊纹进行家暴,知情的人也不少,可是对于这一切,众人却仅仅是当作八卦消遣的玩笑,而对伊纹所正在经历的一切痛苦视而不见,悲剧的直接造就者张太太更是毫无愧疚之意。
众人对家暴的冷漠态度,无疑是对施暴者的纵容。
奕含花了好大的勇气,才写成了这本书,我们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一边与自己的记忆作斗争一边进行书写的。
缄默像海水般幽深不见底,可要如何开口诉控,才能逃脱对溺死的恐惧。
奕含写给等待天使的妹妹,而我写给所有善良、可爱的女孩,愿你们所有人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