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是鸡笼寨匪帮的一个小头目,在一个寒风凛冽的下午,奉匪首李大麻子之命在山下五十里外的一条小道上关羊(剪径)。
当时,北风潇潇,云层低暗,天色幽黄,仿佛一眨眼间就要下雪了。
“这种鬼天气,哪里还会有人出门呢?”手下一个小土匪嘟囔着说,“当家的自己在山寨里烤火饮酒,让我们下山关羊,真的是不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
“就是,就是。”另一个小土匪随口接道,“我们这些当小的真的是命苦啊!”
“你们在背后说大当家的坏话,不怕被当家的点你们的天灯吗?”李大听到匪群里有人发出一声冷笑,急忙阻止两个小土匪道。
李大这一提醒,把两个小土匪吓得不轻,急忙捂住嘴巴。但话已说出口,嘴巴捂得再紧又有什么用,想到寨规森严,大脑门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风还在吹,天空中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天应该又是徒劳无功了。李大想,正准备通知收队回寨时,远方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个子,行走在风雪中,假如不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这种鬼天气,假如没有急事,谁愿出门呢?李大决定放他一马,继续安排收队。
“老大,前面来人了。”李大定晴一看,是王二那个混蛋。王二心狠手辣,是寨主李大麻子派在自己队伍中的眼线,觊觎自己这个小头目的位置已经好久了。有他在,自己想做好人也是没门。
“没有吧,我怎么没见到。”不过李大还想做最后的努力,继续说道。
“是吗?”王二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某人又要发什厶菩萨心肠了?”
李大不敢再说,只得命令土匪继续隐藏在路边。
人影越来越近,李大终于看清是一个戴着重孝的小个子女子,神色凄楚,伤心欲绝。当时女人是不大出门的,没有万不得已的事,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这种鬼天气能让女人出门,那可真是出了天大的事。
李大真不想说出打劫两字,箭在弦上,怎容得他不发。正在他犹豫时,王二已经跳了出来,一脚踢翻穿着孝服的小娘子。
倒在地上的女人神色茫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伙男子。
王二伸手去搜女人的身,搜遍全身,身上也就十几个铜钱。女人可能是吓坏了,任凭他搜来搜去,不过,她就是想躲也是躲不了的。
才搜到十几个铜钱,王二怎肯善罢甘休,又重新搜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搜到。最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女人,用手钩住女人的下巴,说:“穷是穷点,小模样儿还不错。既然没钱,那就拉去伺候大哥吧!”
女人还是没有反抗。李大确实是于心不忍,挡住王二说:“王二兄弟,你看这小娘子重孝在身,还是放她一马吧!”
“你说什么?”
“重孝的女人不吉利,你是想害大哥吗?你到底是何居心!”李大不容王二多说,连珠炮般发问道。
李大的调子高,王二还真有点害怕。寨主李大麻子这个人喜怒无常,假如一不顺他的心,听信李大的话,绝对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李大见王二没有说话,急忙招呼女人快走。
女人应该是吓蒙了,躺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李大明白了,女人不是吓的,实在是生无可恋。李大于心不忍,掏出身上仅有的两块银元,塞在女人的手中。女人心情复杂地看了李大几眼,慢慢站了起来。
李大催促她:“大嫂,你就快走吧!”
女人没有说话,给他深深躹了一躬,爬起来蹒跚着走了。
王二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恨不得生吞了李大。
回到山寨,王二交上女人身上的十几枚铜钱。
“就这么多?”李大麻子问。
“是的,今天天气太冷,路上几乎没人。”李大急忙解释说。
“真是一群废物,就顺到这点钱还要老子养活你们,要你们有何用?”
“是,是。小的无能。”李大急忙跪下认错。
“滚吧!”
“谢大哥。”李大急忙带着众人准备离开聚义厅。
“慢,”王二急忙拦住大家道,“大哥,小弟这次下山,遇到一件新鲜事,不知大哥想不想听?”
李大一听,知道大事不妙。今天的事让这小子的嘴一搅和,看样子自己的麻烦来了。
果然,听王二一说,李大麻子饶有兴趣地说:“爷在山上闷得要死,有什么新鲜事还不快说。”
“大哥,本来今天连这十几个铜钱都是没有的。”王二卖起了关子。
“为什么?”李大麻子的兴致更高了。
“这个嘛,您要问李大。”
李大不待寨主发问,急忙解释道,这个羊子是在他准备收队回寨时来的,好才王二兄弟招子亮,不然还真让她混过去了。李大麻子好色,李大不敢说这是一个女人。
这没有什么新鲜的,李大麻子鼓着一双牛眼睛盯得王二心里直发毛。
王二急忙说:“这是没什么新鲜,新鲜的是我们中有人还给这个羊子钱呢。”
土匪给被抢的人钱,这还真新鲜,看样子老子的队伍里出圣人了。李大麻子心中怒火中烧,但表面上还表现得比较平静,只是用一双牛眼睛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
李大知道这事想瞒是瞒不住的,主动站出来请罪道:“大哥,是我。我看那人重孝在身,实在不忍,一时犯错做了这件荒唐事。望大哥看在小的鞍前马后伺候大哥的份上,饶了小的这次。”
李大麻子知道李大是因为父母双亡时,无钱安葬才上山当土匪的,一时冲动自己还真的不好说什么。但这小子还心存善念,以后要多小心他了。嘴上说道:“好吧,下不为例。”
“大哥,你知道他为什么给人家钱吗?那是个标致的小娘们。”
“什么,标致的小娘们?”
“是的。而且也没重孝在身。”
“王二,说话要讲良心啊。”
“是吗?李大,我可是有人证的。”
李大麻子点点头,王二急不可待地走出聚义厅去找人证。
这人证还不容易,王二一指在风雪中抱怨寨主李大麻子的两人,说道,记住,那个小娘子没有重孝在身。过会寨主问你们时,你们知道怎么说吗?
两个小喽啰有把柄在他手中,哪里敢多话,李大麻子尚未发问,就按照王二的话添油加醋地把“事实”说了一遍。
这还了得,李大麻子脸上的麻子一个个气得通红,牛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
李大还想分辩,看了那两个说谎的小喽啰,知道再说无益,反而害了这两个人的性命。
李大麻子见李大不再分辩,算是默认了。其实他就是分辩,李大麻子照样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只要是美人,管他重孝不重孝,都是他碗里的菜。
既然李大不分辩,自己处罚他更是名正言顺。李大麻子装模作样地说:“李大看在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把这双腿留下,自己去谋生吧!”
李大麻子话音刚落,王二不待执行的八爷吩咐,一棍子打在李大的一双小腿上。“咔嚓”一声,小腿粉碎性骨折。
王二又一挥手,那两个小喽啰把李大拖起扔出寨门,扔在天寒地冰的小路上,毫不羞愧地回了山寨。
本来一个小喽啰还想脱下李大身上的厚棉袄,另一个小喽啰还算有点良心,阻止了。
两个小喽啰走后,李大忍住双腿上的剧痛,拼着老命往山下爬去,在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雪还在下,遮不住李大心中的悲伤和腿上的痛。但他不后悔,人不能没有良心,哪怕是土匪也不能。密集而下的雪花迷住了他的双眼,但他知道,此时他不能停下来,一刻也不能停,他知道只要一停下来,雪花很快就能掩遮住他的全身,把他埋在雪中。
李大拼命地爬,一个晚上的时间才爬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他找了一座荒废的牛栅,忍痛把双脚简单地处理一下。
天亮了,李大害怕被人发现,只得藏在牛栏的深处,找了些就近杂草铺在身上暖和暖和。
越怕被人发现越容易被人发现,天刚亮,李大就被去喂牛的农夫发现了。
喂牛的农夫叫王坤,以前也在鸡笼寨里混过。在贫困山区的民和匪是很难分清的,饥饿时为匪,可饱一日三餐。开春为民,耕种为生,活得更加舒心。王坤见牛栏中有一个满身血污的人用杂草胡乱盖了下,和野鸡藏头不藏腚一样,捡了一根倒在地上的干柴棍轻轻拨开身上的杂草,想看下藏在下面的人是死是活。
李大吓得不轻,这个王坤他认识,在鸡笼寨时虽然不是他手下的小喽啰,但多少也见过几面。在鸡笼寨时,王坤肯定不能拿他怎么样,现在的王坤已经从良,假如把他交给里甲的话,他这个作恶多端的土匪头目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最糟糕的是假如他是假从良实为鸡笼寨在山外的眼线,他同样是死路一条,如果李大麻子知道自己还活着,到时更是生不如死。怎么办?看样子昨晚逃了一夜,算是逃到鬼门关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我的牛棚中?”王坤见他活着,急忙问道。
“我……”李大满脑子的糨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开始王坤没认出李大,但一开口,心中立即明白了八九分。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假装没认出他来,装模作样地问道:“你是下雪路滑,摔伤了是吗?”
“是……”李大见他没认出自己,就坡下驴说是,但想到打伤的和摔伤的明眼人一眼就能分清,急忙否认,“不,不是。”
“不是?”王坤更加不清楚情况了,猜不出李大的伤是真是假,难道自己逃出鸡笼寨被发现后,李大麻子派他来试探自己?应该不会,在这方面三五里,又有几个男人没在鸡笼寨当过土匪,李寨主都是来时欢迎,走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到。也正是这样,附近的山民和鸡笼寨平安相处几十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么一个小虾米难道是倒了血霉,被山寨惦记上了?
李大既不承认也没再否认,打起马虎眼来。但是,他虽然穿着棉衣,在雪地上爬了一夜山路,棉衣被雪水浸泡得差不多全湿了,他此时又冷又饿又痛疼难忍,见王坤没认出他来,小心翼翼地请求道:“小兄弟,你能给我一碗热水吗?”
“行,没问题。”王坤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目的,答应一声,正好可以在送水的时候查看他是真伤还是假伤。
王坤一离开,李大想逃,怎奈双腿稍微动动,断裂处如针刺一般痛疼,只得听天由命。
王坤也一样,想逃不敢逃。自己跑了老婆孩子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先把水送过去,看看事态发展再说。不过,他对李大的印象不错。虽说李大是寨主李大麻子的远房亲戚,但为人正直,还有一副侠义心肠,在山寨时经常为犯错的小喽啰打埋伏。但愿自己吉人天相,有惊无险。其实在这时的两人都是麻秆打狼——两头害怕。王坤给李大送来一勺热水,李大喝后,精神好了许多。试试着说:“大哥,我是一个行脚商人,在前面被人算计了,现在双腿断了,还望大哥行个方便,让我在这牛栏躺几天,只要腿伤稍有好转,我立即离开,决不牵连大哥。”
李大隐瞒了腿是被土匪打断的事实,怕的是王坤把他往土匪身上想,一旦认定自己是土匪,把自己往山寨或官府一送,自己这条小命就只能是阎王爷的座上客了。
王坤也是明白人,确认了他的腿伤后,觉得他应该是犯错后被严惩后赶出山寨的,心中轻松了不少。既然他装作没认出自己那就和他演演戏,免得大家尴尬。王坤也是好人,山里人家经常翻山越岭,少不得碰碰撞撞,摔伤也是平常事,家中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治伤的草药,如土鳖虫、马钱子、七叶一枝花、红花、血竭儿茶、刘寄奴等。他每天都会给李大送些开水和饭菜,还会送些家中收藏的药材。
这天,一个中年男人和王坤边走边说向牛棚走来,把李大吓得要死。好在走到牛棚前时,王坤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走回去了。李大的心七零八落,休息了两天,走是走不了,但稍微挪动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咬着牙,拼命爬到牛棚旁边的稻草堆中。刚藏好,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李大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知是福是祸,心急得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只能强撑着颤颤发抖的身子,尽量隐藏得好一些,免得被人发现。
还好,王坤进来后直接和来人走到牛棚门前,说:“刘兄,我没骗你吧,你看我这牛身健体壮,值五个大洋肯定没问题吧!”
“你这牛是不错,我们兄弟之间五个大洋也没问题。但这牛是你的命根子,今天怎么舍得卖它呢?”来人看样子和王坤很熟,聊起了家常来。
“我这也是没办法,家里急需用钱,不得不出此下策,不然我是不会卖它的。”
“要不这样,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多少钱,我先借给你,等你有了钱再还我。牛卖了,这春耕夏种的,你该怎么办?”来人和王坤的交情真不错,直接开口答应借钱给他。
“不,谢谢刘兄美意。把牛卖给你我心安,借钱的话我真不知道到时有没钱还你。”王坤应该是不想说用钱的地方,或许是觉得自己根本无力还款,免得到时伤了双方的交情。
“好。牛以后算我的,但我不赶走,平时托付你喂养,仍然让你使用。还清我的钱后,牛还是你的,你看这样行吗?”
“这样是不是太亏待刘兄你了?”这和借钱有什么区别,钱有了,牛还在自己的牛棚里,王坤感谢地说。
“我两兄弟,你这不是太见外了。更何况你帮我放牛,我也不出工钱,用下牛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完两人走出牛棚,李大悬在喉咙里的心才放回了胸中。不过受了这一次惊吓后,他觉得这是一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怎么办?与其待在这里等死,不如咬咬牙离开这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走就走,李大咬紧牙关爬出稻草堆中,可惜一双断腿实在不争气,一用力,腿断处还是钻心地痛,虽说是寒冬腊月,额头的汗珠如雨而下。他实在想停下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怎奈蝼蛄尚且惜命,何况李大这五大三粗的爷们。
想起自己两天前还是一个令人又恨又怕的土匪,现在落得如此下场,难道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或者是他这个应该堕入阿鼻地狱的人永无回头的机会,是不能发善心的。罢罢罢,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想那么多干嘛!加油逃生吧。痛也罢,疼也罢,逃罢。他把身上的棉袄反过来穿,白色的里子又成了雪中逃生最好的掩护。
求生的欲望是能战胜身体的疼痛的。李大手腹同用,把一双脚向后翘起来,避免碰到伤腿。在落牛栅门时,一不小心,直接从牛棚内滚了出来。牛棚外恰好是一个小山沟,他似一个雪球一直滚到沟底才停下来,地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停下来后,李大虽然觉得脑袋疼痛欲裂,双腿都麻木了,但看了一眼滚下的地方,觉得老天还不箅亏待他,多少给了他一点逃生的机会。既然如此,那就加油逃吧,李大想起自己贴身的衣服之内还藏了一把防身的小刀。他解下小刀,在沟底割了几根树枝,用小刀削成木棍。先褪下右边裤脚,再把内衣撕开,撕成布条,把右腿的断裂处用木棍固定起来。再褪下左边的裤脚,但流出的血早就裤脚透,现在几乎是结了冰棍无论怎么褪都褪不上去,最后只能用贴身的小刀割开裤脚,才把左脚的断处用木棍固定好。只有这样,才有保住自己这双脚的希望,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只看老天是否可怜自己了。
固定好断腿,爬起来总算方便了许多。顺着沟底往下爬了半个时辰,总算爬到了一条山道上。他不敢往山下爬,怕再碰到人对自己不利,只能往深山里躲。爬了半天,真是又累又饿,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现在最迫切的事是找东西来填自己的肚子。
这要是在平时,根本难不倒李大,雪地里有的是野兔野鸡等各类野物,哪里是抓只野兔也能饱餐一顿。下雪后,山林里野兔因为前腿短后腿又比较长,非常好捉。只要你把它往坡下赶,野兔一脚踩空就一路跟斗翻到沟底,到沟底去捡就是了。现在自己都只有翻跟斗的份,捡野兔这事还是不要去想了。
天无绝人之路,这时李大看到不远处有一只松鼠在石壁缝隙处用前爪挖着雪。他听老人说过,松鼠会在秋天坚果成熟的时候采摘坚果藏在地下或石缝之中,等到冬天下雪后找不到食物时再扒出来食用。既然松鼠在挖石缝,这肯定是它的藏粮之处。腿上有伤拿野兔没办法,对这小松鼠还是绰绰有余的,想到这里,李木爬了过去,松鼠见有人来,只能逃之夭夭。李大用小刀沿着松鼠挖过的地方挖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发现了里面藏着的食物——板栗和毛栗子。到了这时,李大也管不了那么多,先吃饱肚子再说,但愿松鼠不只有这一个藏粮之所,否则自己的罪过大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肚子饱了人的精神也就好了。后来,他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山坳找到一个山洞,藏了起来。李大知道这里不是久居之所,但也只能等腿伤有所恢复再做打算。
这时侯急的不只有李大一人,还有那个牛棚的主人王坤。
这人嘛,不是当过土匪的都不是好人,很多都是由于生活所迫的穷苦人。王坤十五岁父母双故,一时失去了生活的来源,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十五岁的王坤长得又瘦又矮,营养不良,想要自谋生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有一个远方堂叔在鸡笼寨当土匪,就把他带上了山。土匪的山寨有的是聚义堂忠义堂之类,说是以义当先,但真的有几个讲义气的。十五岁的王坤在山寨中虽说有堂叔的关照,但由于个子小,在山寨中受够了苦难和磨难,小小年纪就领略到了人生的艰辛。
李大是他在山寨中最佩服的人,李大这人从不仗势欺人,对小小的王坤也是关怀有加,在他逃离山寨时被巡逻的小喽啰发现后,还是李大偷偷放走了他。在牛棚中,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李大,但害怕李大是来追捕他的才不敢立即相认。后来看到他真的是双腿已断不是来追捕他的,不惜卖牛来为他治腿。可是当他请来郎中为他治伤时,发现李大已经走了。他知道李大的双腿已断,走不了多远,但他找遍牛棚附近除自己都没有人走动的痕迹,心中做了难,又不敢声张。最后他找刘兄和他一起寻找,才在沟底找到李大爬动过的痕迹。
王坤和刘兄沿着李大爬过的痕迹找到山上后,在一块小平地上又失去了李大的行踪。王坤自然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李大一个逃命之人自然会慎之又慎,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会小心地抹去逃命的痕迹。他仔细地查看了四周一番。往下树木林立,用爬没什么问题,想再用滚方法消去痕迹是不可能的。但爬往下爬的话控制不住速度,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的痕迹。于是他和刘兄往下搜索了百十步,雪地上不用说没有人爬过的痕迹,连兔子脚印都没几个。
往下没有那就应该是往上爬的了,可是真的往上爬的话,清去痕迹就客易多了。现在正在下雪,随便用树叶蒿草扫扫就很难发现。不过,他离开的时间不长,应该是藏在附近的什么山洞或灌木丛中。于是,他们两人又仔仔细细往上搜索了百十步,还是没有找到李大。刘兄劝道:“王兄弟,还是算了吧,你帮也帮过,找也找过,找不到是他命该如此,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他是土匪,该死……”
“刘兄,话不能如此说。要说土匪,我也当过土匪,你看我是坏人吗?”王坤打断刘兄的话,说道,“李大这个土匪不一样,当初假如不是他冒险把我放下山,我的尸体早就喂了狼了。现在他有难,我不能不管。”
“你说得不错。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他有难你应该报恩不假,但不是你不想报恩,找不到他你想报也报不了啊。这天寒地冻的,我看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不行。要回你先回去,找不到他我心理过意不去。”
“好吧,你这个死脑筋,我就再陪你找找。”
有时候真是人找人急死人。李大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土匪,逃生的经验非常丰富。他知道一般人都认为逃生会往深山里逃,这样难被人发现。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往山下走。树木太密,他不敢滚,怕在雪地上留下痕迹,就慢慢地往山下爬,爬三五步后又用树枝扫平爬过的雪地,直到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小山洞,隐藏在山洞中。逃得累了,躲进山洞后,李大放心地休息。这几天在牛棚中害怕被人发现,连睡觉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睡一个安稳觉,现在总算安全了,可以好好睡一觉。
王坤和刘兄在山上一直到找到天夜,才无可奈何地回去了。第二天刘兄无论怎么说都不愿意再去,王坤带了一点干粮,又上山寻找,他几乎是找遍了整个山头还是没有找到,反而惊动了李大。
李大发现有人在山上走来走去,开始以为是打猎的或采药的人,当发现是王坤是,心中一惊,不知是福是祸。在这当口,逃是不敢逃的,只能等到天黑后再想办法。
王坤想,李大双腿受伤,走肯定是走不远,他到底藏在哪里呢?山上几乎翻了一遍都没见到人影,难道是往山下走的?想到李大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往山下逃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开始往下寻找。
这时,王坤想起了山中有好像有一个山洞,自己还洞中躲过雨,但情急之下想不起来,只能一步一步地凭着记忆找去。有一次差十来步就到山洞口了,把李大吓得不轻。
要在平时,李大根本不在乎单枪匹马的王坤。现在重伤在身,真要打起来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只能在心中祈祷老天保佑。本来王坤都转身往回走了,由于心乱,李大的手碰动了洞口的一块石头,石头滚下山坡的声音惊动了王坤。
王坤走了回来,沿着石头滚动痕迹找去。李大无奈,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再加上他藏进山洞时用树枝做了遮挡,昨晚一夜大雪,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王坤走过去时,刚好惊动了灌木丛中的一只野兔,以为是野兔踩动的石头,在离洞口五六步远时停下了脚步。
王坤本来都已经离开了,走了十多步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又回过头来仔细搜索刚才兔子走过的地方。终于看出了端倪,遮在洞口的树枝是人为插在地面的,想都不用想,李大肯定是藏在里面的了。
王坤不敢惊动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离了山洞。等他离开后,躲在洞内的李大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安心地靠在洞壁上睡了过去。
李大把松鼠藏在石缝中的坚果用衣服包好带进了洞内,差不多有半斗,他盘算了下,每天少吃点,最少能撑五六天,到时腿伤应该已经结疤,自己逃起来会方便许多。但是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就算是痊愈,自己这双腿也算是废了,以后的日子完蛋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它,走一步算一步,瞎雀儿都能碰到三只虫,更何况自己这个大活人,总会有一条活路的。
王坤离开后,笫一时间就去找刘兄商量对策。本来刘兄是不主张他救李大的,假如有人举报,通匪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来看王坤是诚心诚意想帮李大,被他的一片诚意感动了。他问王坤道:“你真的要帮他吗?”
“真的。”王坤点点头,说了他少年时当土匪的经历,说,“李大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以前帮过我,现在他出事了我不帮他他就完蛋了。”
“也是。”刘兄也觉得受人滴人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王坤说得不错,但要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土匪的李大警惕性高,一旦发生误会,后果不堪设想,一定要先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能付诸行动。
王坤一想也是。两人琢磨了很久,想到土匪一般是白天休息晚上行动,那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白天去,出其不意将他制服,最后和他说明真相。
虽然做了周密的计划,第二天中午王坤和刘兄到了山洞前,刚拨开洞前的伪装,就惊醒了李大。
李大这时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想躲,这么小的山洞一个人都只能斜躺在洞内才可容身,连转身都困难。不躲嘛,那就只有任人宰割死路一条。怎么办?李大见洞口伪装的树枝都已拨开,索性躺在地上装睡,心想,洞口小,两个人不可能同时进来,等一个人先过来后,自己用藏在腰上的尖刀先捅倒他,迅速翻出洞口向山下滚去,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于是,李大悄悄用手握住刀柄,静心倾听外面的脚步声。王坤见李大躺在地上熟睡,心中大喜,正要向洞中走去时,刘兄向拉了他的衣角,用手指了指李大握住刀柄的手。
王坤见后,大吃一惊,不敢惊动李大,望着刘兄讨主意。刘兄向他摆摆手,要他退到后面去,自己抓起伪装用的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树枝狠狠地按在李大的身上。
一大把树枝按在身上,别说李大腿上有伤,就是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反应过来,更别说能抽出腰上的尖刀进行反抗。
这时,刘兄招呼王坤去拨李大腰上的尖刀。尖刀拿过来后,刘兄小心地拿开压李大身上的树枝,和王坤一人抓一只手,把李大拖出洞外,放在一棵大树下。
王坤对李大说:“李大哥,你还认识我吗?”
李大摇了摇头。现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只能装聋作哑,是生是死,先看看情况再说。
“李大哥,我是小坤子啊,当初我逃离山寨时,还是你帮我开的门。你不认识我了吗?”
李大还是摇摇头。
“李大哥,你放心,我们对你没有恶意。你认识我也罢,不认识我也罢,就当我们是萍水相逢,现在你有难,我们不忍心,想帮助你,你看行吗?”
李大想,既然被他们捉住,是死是活就由不得自己了。假如自己是吉人天相,有人相助那就是逢凶化吉了,何不放手一搏先答应他们后再想办法,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好,你先坐着别动。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我再砍点树枝,做个雪橇拖你回家,你看行吗?”王坤见李大答应了,又征求他的意见道。
李大想想也是,又同意了。于是王坤让刘兄扶好李大,自己去砍树枝。很快,雪橇做好了,两人小心翼翼地把李大抱到雪橇上,拖着雪橇慢慢往回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坤和刘兄把李大拖回家,安置在床上躺好后就离开了。李大仔细观察了房间的情况,房内布置简单,除了床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床的对面是一扇木质窗栅,一眼就能够看到外面的树木。
他进屋时稍微瞄了一眼四周,这是一幢单独的木质小屋,如此看来,危机时完全可以打烂窗户逃跑。但现在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李大看了一眼被打断的双腿,难道这就是自己为李大麻子卖命的报酬?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门,接着传来刘兄的声音:“李大哥,我进来给你送饭,你睡着了吗?”
“咚咚咚”,李大也敲了三下墙壁,代表自己知道了。李大知道来人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狗急跳墙,偷袭来人。其实他明白,假如没人帮助,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就算是有幸活下来也是终身残疾,和死也没什么区别。现在王坤说要帮助他,只能豁出去赌一把了。
刘兄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把饭菜端到床前,放在一张树蔸做的木凳上,说:“先随使吃点,垫垫肚子,晚上王坤回来后我们再好吃一顿。”
李大看了一眼,是一碗鸡蛋羹和一碗米饭。点点头算是表示感谢。
“好,李大哥,你先吃,吃完我再来收碗。”说着刘兄准备关门出去。
“不用关门。”既然他们坦诚相助,自己又何必藏藏掖掖。
“不用关门?”
李大点点头。
他终于慢慢没有过分防备了,刘兄想,这样也算是进了一大步。
到傍晚时分,王坤带着水师(专治红伤的医师)回来了。李大非常配合水师,把双腿都仔细检查了一篇。
水师说:“你自己处理得不错,看来你也算是半个行家。不过你的左腿断裂处接的不是太好,按现在的行情看,就是痊愈的话也会终身残疾。”
“师父,那你看还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残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更何况作为土匪头目的李大,在他看来残废和死是没什么区别的。
“这个嘛……”水师欲言又止。
“师父你尽管说,只要不残废,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大事。”在李大看来,没有什么比残废更严重。
“你把这个咬住。按正常情况,我要把这条腿的断处重新打断,再接一次,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水师拿出一条栗树小木条说。
“不用,不就是打断腿重接嘛,这点痛不算什么,你尽管做就是了。”土匪就是土匪,李大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不过,水师还是把栗木棍子含在李大的口中,再把他的左腿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说时迟,那时快,一到床边,水师立郎咔嚓一声,把他的腿往床沿用力一压,断了。李大也真不是孬种,虽然脑门冷汗直流,但真是一声不吭。
水师不慌不忙地重新隔皮摸着他的碎骨一块一块地接回原位,劳累了半时个时辰才把断腿接好。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右腿,告诉李大,虽说痊愈得还算不错,以后多少会有一些隐患。要想消除隐患,只有像刚才这样,重接一次,才能避免后患。
一次是痛,两次也是痛,李大仔细考虑过后,又请水师把右腿重接了一次。腿刚接好,肯定是不能动的。王坤对他的照顾真是没法说的,就一个字,好。
李大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正常情况下,在冰天雪地的野外冻上一晚,能生还几乎可以说是个奇迹。李大麻子明白打虎不死反被虎害的道理,自己和李大已经撕破了脸面,李大不死永远都是一个心腹大患。于是,在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去查看李大的情况,看他有没有被饿狼吃了。可是来人在昨晚扔人的地方不但没找到恶狼吃人的痕迹,连李大也没有了踪迹。李大麻子听说后吃惊不小,昨晚两个去扔人的土匪可算是倒了大霉,被打了五十鞭子并绑在寨门口行刑台上的柱子上示众一天,至于生死只能看老天的造化。
另一方面,又命王二四处寻找,对李大一定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二刚当上小头目,正是表现忠心的时候,带着十几个小土匪在每天在山寨附近的村子里搜索。这样一来,附近的村庄被王二弄得鸡犬不宁,人心难安。
大一点村庄可不是土匪能够随便可以骚扰的,不仅有坚固的土墙,而且还都有护村队。平日里和土匪都是河水不犯井水,土匪呢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双方基本上是相安无事。可是王二却不管这么多,一方面是为了向李大麻子表忠心,另一方面更是害怕李大大难不死后东山再起,会要了他的小命。所以他不管大村小庄,一一都不放过。
开始几个小村庄进行得还算比较顺利,一听到他们的马蹄声,再呐喊几句,庄子中的人几乎是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土匪还没进村就逃了个精光。王二带人搜遍村庄,人没找到,但粮食和鸡鸭鱼肉倒是收获不少。李大麻子兴奋不已,什么二当家三当家也奉承说大当家的真是慧眼识珠,这个王二比李大强多了,假以时日定能光大山寨的门楣。
王二受到几个当家人的称赞,内心更加飘了,每次都带人拼命地抢掠村庄,小庄子抢完了,他决定开始向大寨子下手。
他选定的第一个村庄叫椒林,村庄的附近有一大片花椒林,庄子里的人大部分姓刘,刘姓的族长是一个不第举人,在县衙门当过一任典史,对行伍守备之事自然并不陌生,在王二开始带人向小庄子下手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刘族长召集所有的族中管事和外姓的头人商量对策,在村内轮流派人日夜巡逻,外松内紧,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但一声锣响,村庄中所有的精壮男丁就会按事先安排,带着防御工具来到各自的岗位,对侵入之人发起攻击。
王二狂妄惯了,不知深浅,以为和小村小庄一样,带人一声呐喊就去攻打庄门。门一碰就开,于是,众土匪一个个奋勇当先,争先恐后地闯入村庄想发大财。谁知一声锣响后,攻破的庄门不知何时又被人关上了,紧接着一根弹起的绳索绊住了王二的马腿,王二从马背上飞了出去,马匹倒地后因为速度快惯性大,一个劲往前滚,王二人是飞出去了,但脚没拉出马蹬子,被马带了两三丈后,又被站起来的马带着他往前跑。王二这下舒服了,手折脚断,一路惨叫声声。其余的土匪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椒林村的护村队员们却不管那么多,从各个暗门跑出,三下五去二,把剩下的土匪活捉了,绑在村门口的木桩上示众。
李大麻子见王二出去了三四天都没有回来,又派了几个精明的探子出去打探,最后带回了王二全军覆灭的消息。
最让他不可容忍的是,村子里还把活捉的土匪绑在庄门口示众。打人不打脸,这些被示众的土匪真让李大麻子的脸感到一阵阵发烫,他暴跳如雷,发誓要报这一箭之仇。
李大麻子擂响聚将鼓,把山上所有的头领召集到聚义厅。
探子把王二的情况向头领们介绍了一遍。头领们和李大麻子一样义愤填膺,叫喊着要立即发兵椒林村,为兄弟们报仇。
李大麻子看到兄弟们的样子正是他想要到的,心中大喜,见兄弟们喊得差不多了,咳嗽一声,双手一探,止住大伙的喊声,准备安排人去复仇。
二当家的摇着羽毛扇阻止住大家,对李大麻子说:“李爷,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椒林村的做法你不觉得有点反常吗?”
“反常?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在这里放一些酸腐屁。”
“李爷你看椒林村虽说是大村庄,但应该也是没能力和我们对抗的。他们敢把兄弟们绑在村门口示众,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因此,我觉得应该先派人去打探打探,再作决定。你看怎么样?”
“行,”李大麻子答是答应了,但接着说道,“就你花花肠子多,一个个小小的村庄还能挡得住我们这些虎狼之辈?”
“好,”二当家的在山上做了多年的军师,李大麻子什么德性他是一清二楚的,也就没去计较,安排两个得力的手下去椒林村打探情况。
去椒林庄打探的土匪别说是混进村子,连村庄门口都没到就被护村队员截住了。三问两问,两个小土匪就露出了马脚,白白又为村子里贡献了两个示众的俘虏。
二当家知道情况后,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他亲自化装成一个算命先生,举着麻衣相术的幌子出现在庄门口。在山区里,因为消息比较闭塞,一般对这些游方的郎中算命的先生还是比较优待的,但他还是进不了庄门。
二当家的进不了村庄,当然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他是不能无功而返的,不然李大麻子会生吞了他。于是,他又化装成采草药的郎中爬到庄子后面的高山上,一边采草药一边打量着庄子内房屋的布局和道路的走向。
他是越看越心惊,这个庄子虽然比不上诸葛孔明的八卦阵,但房屋与道路之间也是环环相扣,一不小心走进死胡同,各屋房门一关,派人封住每个狭小的出口,再想出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房屋与房屋之间或有天桥相连,或有窄门相通,庄中的人员和物资流动完全不受干扰。房屋中又有活动的窗口可以向外攻击,困住的人只能是一个个活靶子,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二当家的看到房屋都是纯木结构,假如火攻的话绝对能事半功倍,可是又看到成排的房屋底下都有河沟相通,假如切不断水源的话,再多的火把在源源不绝的流水面前也是无济于事,棍本烧不起来。
水源是从村子后面一个山洞里流出来的,想去切断水源的话,只能从庄门进去,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山洞上面是百丈悬崖,派人偷袭也是难上加难。
怎么办?怎么办?二当家的在山上转了三四天,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
这天他又在山上偷窥,忽然听到山腰的山林中有说话声。二当家的正想找个人打探消息,苦于找不到人,现在听到有人说话,悄悄地走了过去。
他不敢惊动说话的人,躲在一边仔细听他们说话的内容。这也是两个采药人,只听其中一个说道:“哥,每天封着村子,还让不让人活啊?今天我们偷偷跑出来了,回去后还不知庄主会怎么处理我们呢?”
“这个刘庄主我看他脑瓜子烧糊涂了,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你护庄就护庄,拿受擒的人示什么众。这可是打人打脸的事,人家会轻饶我们吗?一旦被人家打进来,还不屠村?”另一个说。
“是啊。他家大业大怕抢,可是别把我们这些穷棒子捆绑进去,唉,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们也别说那么多了,他守他的村,我保我的命。我们釆完药也别回去了,去舅舅家躲几天,风声平息了再回去,怎么样?”
“对,吴明他们几个前天就跑了,那个刘老头还大发脾子呢。我们也不回去,气死他。”
听到这里,二当家的觉得这两人都对刘庄主有怨气,正是他要找的人,于是故意咳嗽了一声。
“谁?”一个采药人急忙停住话,厉声问道。
“是我,”二当家的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你又是谁?”一个采药人向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另一个明白过来,立即绕到他背后,把他夹在中间,如一言不合,大有杀他灭口的可能。
二当家的是人精中的人精,两人刚一有所动作,立即明白了他们的用意,急忙笑嘻嘻地说:“二位不用误会。我刚到这里,你们刚才说的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你没听到?不可能。”其中一个较年轻的说道,“我们说了庄主的错话,假如被你把话传到他的耳中,我们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哥,别管那么多,我们把他做了吧。”
“不错。”年纪大的已经绕到二当家的背后,举起采药用的锄头,作势就要挖下去。
“二位真的误会了,我一个外地人,与你们近日无仇往日无冤,和你们庄主也是素昧平生,怎么会去举报你们呢?”
“也是。”年纪大的把锄头放了下去,“但是我们还是不放心,你必须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了椒林庄,你就是报告刘庄主,我们也就不用怕他了。”
“行。”二当家的正想和他们套近乎,能在一起下山,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两个采药人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向山下走去。
二当家的突然问道:“走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呢?”
“我叫王明,他叫王理。”年纪较大的答道。
“二位王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二当家的说道。
“问吧,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王理说话比王明冲多了。但二当家的根本不去考虑这些小节,问道:“你们都是同庄之人,在背后说几句庄主的坏话,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会怕成那样呢?”
“别说了,谁叫庄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姓刘呢!”王明叹了口气说。
“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吗?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是一姓的应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嘛。”
“别提了,我们刘庄主早就想把我们这些外姓人逼走,只要有把柄落到他手里,整起我们这些外姓人来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恶魔。”王明问道,“你是外地人,说给你听听也无妨。去年我们这个庄子有三个人从村后的悬崖上滚下来摔死了,不知你有没有耳闻?”
椒林庄离鸡笼寨十里不到,一次摔死三个人这种大事,二当家的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并不是很清楚,于是说道:“听到是听过,但不是很清楚。”
“惨啊,这人哪里是摔死的。因为刘庄主看上了这三个外姓人的房屋,做局让他的亲信把人推下去的。”
“真有这回事?”
“哥,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王理打断道。
“兄弟啊,不是我多嘴,实在是憋得慌啊。”王明打断王理的话说,“大家都住在一个庄子,凭什么姓刘的可以作威作福,我们这些外姓人就蝼蚁都不如?”
“哥,你想死,我可不想死。你这些话让刘庄主知道后,我们就只能葬身蛇腹了。”
“怕什么,这位师父是外乡人,说说又何妙。”
“对了,你说葬身蛇腹是怎么回事?”二当家的转身问王理道。
“唉,真是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说说吧,或许我能给你们这些外姓的人出出主意。”二当家的觉得再加把火,一旦勾起他们对庄主的异心,攻打庄子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行。反正现在也走累了,在这石块上坐坐歇歇脚,我把我们这些外姓人肚中的苦水向你倒倒也好。”王明指着路边的两块大石头说,并率先坐了下来。
二当家活溜溜的眼珠一转,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静待他的下文。
王明掏出旱烟杆,用铁链击打萤石点燃纸媒,自顾自地吸了一窝烟后。把纸媒插进密封的小竹竿内,在鞋底敲干净旱烟头后,语气悲愤而又无奈地说起他们这些外姓人在椒林庄的辛酸史。
本来是他们王姓最先来的。去年被庄主设套摔死的那三人姓李,比王姓来得晚一点,但也比刘姓来得早。刘姓没来之前,王李二姓在椒林庄互相帮助,平安无事。但小庄小村,经常被周围的大庄人欺负。这时,刘典史来到椒林庄,找到王李二姓的当家人,说了想来庄内定住的意向。典史虽然是未入流的小官,但掌管着捕盗之事,也算是县衙内的实权人物。
两姓的当家人一商量,觉得有了刘典史在,外人谁还敢来椒林庄捣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谁知这样一来无异于引虎驱狼。刘典史带来了三百多人,并对全庄的房屋重新做了布局。开始的时候,刘典史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对这些外姓人也算照顾。把他们安排在庄子的正中间,说是假如有事,可以保护他们。
等他们都安定好后,这个披着羊皮的狼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首先是向他们这些外姓人收安居费,接看又说水渠是他们修好的,要收用水税。你说这样一来,谁受得了?两姓的当家人当然不同意。不同意?好办。现在的刘庄主在王李两姓人的房屋旁修了一个蛇窟,养了无数的大蛇。你不按他的要求交税,他就派人把你抓来,吊在蛇窟上,一个时辰往下放一尺,假如你实在没钱交,就一直往下放,直到把你放进蛇窟,被毒蛇生吞活剥。
这样一来,谁敢不交,为了活命,卖儿卖女也得交啊。
“那你们就没想过逃走吗?”二当家的插话道。
“跑?那三个摔死的李姓人就是下场。”王理咬牙切齿地说。
“原来是这样的啊!”二当家的说,“兄弟我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都烦死了,有什么好办法就说出来。”王理是真急,见二当家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当场就暴了粗口。
“好,那我就说了,说得不好你们别介意。”二当家的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好的。兄弟你慢慢说,如能救我们出这狼窟,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王明说。
“既然刘庄主不是个东西,你们难道就任他欺负你们?”二当家的试探着问。
“我也想啊。人家家大业大,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王明答道。
“还不就是他们人多,你们人少打不过他们嘛!”二当家的故作神秘说,“现在有个机会,不知你们的胆量如何,愿不愿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有什么不能的,我早就想弄死那些猪狗不如的刘家人。”王理还是火爆脾气,有什么说什么。王明急忙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兄弟,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不这么说话还要怎么说话,难道你受他们的欺负还不够吗?”
“你这个小祖宗,你说话就不能小声点吗?”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说是说出,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小了很多,对二当家的说,“兄弟,只要你能想办法赶走姓刘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你说什么我都听。”
“真的?”
“那能有假?”
“好,爽快。是做大事的料。”二当家的接着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姓刘的现在和谁结下了梁子?”
“你说的是鸡笼寨吗?”王明说,“那些人可是土匪啊!”
“土匪又怎么样?梁山好汉人人替天行道,谁不伸出大拇哥尊声英雄。”王理可不管什么土匪不土匪的,只要能报仇雪恨,比什么都强。
“对,兄弟,就是这样的。”二当家的说。一般说来兔子不吃窝边草,土匪也对附近的人是放水养鱼,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对当地人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现在正好拿这事来说道说道。于是,二当家的说道:“我觉得鸡笼寨这些人还不错,一个个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不但不抢当地人,有时帮他们渡难关呢!”
帮当地人没听说过,但还真没听人说他们抢过附近的人。几十年来,鸡笼寨和椒林庄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总的说来还算是相安无事。这样一来,王明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惜我们不认识金笼寨的人啊!”王理不无遗憾地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二当家的笑着说。
“你?”
“没错。在下是鸡笼寨的二当家。”二当家的见现在离椒林庄有了十里之遥,这二人就算是试探自己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的武功虽不怎么样,凭手中这把鹅毛扇中的七根钢针,收拾这两个山野之人,还不是玩儿一样。不知何时,二当家的手中多了一把鹅毛扇,在胸前扇着寒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王明王理。
“你是土……”王明立即伸手堵了王理的嘴,拉着他跪在二当家的面前赔罪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二当家的千万别介意,我这兄弟就是一头蛮牛。今天得见大英雄,实在是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二当家的摇摇鹅毛扇说。
“假如二当家的能拉我们这些外姓人一把,下辈子做牛做马也难报您老人家恩情的万一。”王明接着说。
“好说,相见即是缘嘛。既然有缘相见,我不帮你们还帮谁?”
“谢谢二当家的。小人就先行谢过二当家的。”王明拉着王理跪了下来。王理虽然不大愿意,也只得跟着王明做着样子。
“起来吧。”二当家的看着兄弟俩的样子,不像是事先商量好的,心中轻松了不少,现在就看怎样忽悠他们,才能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谢谢二当家的。”
“本来嘛,我已看好了地形,隔日就会带人来攻打庄子。一旦庄子攻破,那是玉石俱焚,想留活口都难。”二当家的看到二人吓得颤颤发抖,心中开心极了,但脸上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既然我答应了你们,自然会对你们这些外姓人网开一面。”
“但我们又怎么才能分出谁是刘姓谁是外姓人呢?”二当家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在路上踱着方步摇着鹅毛扇思考对策。
“这还真是。”王明对二当家的说,“要不我们兄弟俩先潜入庄中,通知他们在好汉们进攻时闭门不出,不就分辨出来了吗?”
“这个办法好是好,不过太辛苦二位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二当家的怎么能轻易让二人跑掉呢?于是说道,“我看这样吧,到时你们派一人到前面带路,我安排几个人一起进去,一路上保护你们,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里面安排好后发出信号,我立即带人进攻。你看怎么样?”
“好,二当家的真的是孔明再世,想得太周到了,我们兄弟俩照办就是。”王明急忙表态说。
“那就请二位去山寨小住两日,我和李大当家的商量好后,立即兴兵为你们这些外姓人报仇雪恨。”
王姓兄弟和二当家的一起回到鸡笼寨,二当家的把他们安排在客房住下,自己去了聚义厅向李大麻子商量攻打椒林庄的事。
“高,二庄主,真高。”二当家的一离开,王理立即掩不住内心的兴奋,压着嗓子高兴地说。
“想死啊。”王明指着窗外,低声说,“外面有人,你这是想害死我。”
王理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地坐在用树蔸做成的凳子上。
这班土匪办事的水平不错,一个晚上就想好了万全之策。第二天一早,二当家的亲自送来早餐,对兄弟二人说:“大当家的想到你们这些外姓人的苦处,决定今天立即发兵攻打椒林庄。”
“真的?大当家的真是及时雨,比替天行道的宋公明还要仁义。”王明不失时机地恭维道。
“当然是真的。你们加油吃早餐,不要到处走动,出发时,我会安排人来叫你们。”不是真的难道还有假,二家的在心里说,免得你们这两个小崽子夜长梦多,坏了爷爷们的好事。
出发时,王明在李大麻子的马前跪下,感谢大当家的救民于水火,是他们这些外姓人的再生父母,今后任凭驱使,无怨无悔。
李大麻子和二当家的对视一眼,现在你就多感谢感谢,破庄后,我会让你们想哭都没有眼泪。二当家的会意,笑嘻嘻地下马把王明兄弟扶了起来。
当天寒风狂号,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天寒地冻路滑,三四十里路他们足足走到天黑才来到椒林庄。
有道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李大麻子当即选了四个精明的小喽啰,由三当家的带领跟着王理混进庄去。
王理带着三当家的并没有从庄门进去,而是钻进护庄河。这护庄河也不简单,弯弯曲曲不说,还在回水弯的地方用杂木做了几道木栅栏,并在栅栏上挂满了铃铛,每个栅栏上少说也挂了十多个,稍不注意碰上栅栏,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但是王理毫无畏惧,无论挂得多么隐蔽,他都能找到,并轻轻摘下来放在水里,可以说是一路通行无阻,很快就闯过了庄门这一关。
三当家的一使眼色,四个小喽啰从四方扑向王理。王理一闪,拉动路边的一根绳子,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三当家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网网个正着。
旁边的一扇小门开了,几个壮汉跑了出来,抓住大网迅速拉进屋内,立即用箩绳五花大绑把他们绑死猪一样绑了起来。王理对绑着的三当家的厉声说:“说,你们是怎么商量的,说出来我饶你一死。”
三当家的瞪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
“不错,是条汉子。”王理说,“我再问一次,你再不说的话我就杀你一个兄弟,杀到你说为止。”
“说,你们是怎么商量的。”三当家的仍然不理,王理一努嘴,两个精壮汉子提起一个小喽啰拖出门外。只听外面闷哼一声,接着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想必是杀死后被扔进护庄河了。
“怎么样?这是第一个。”王理追问,“你到底说不说?”
三当家的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头歪向一边。但躺在地上的喽啰们却受不了,向三当家的求起情来。
三当家的算是一条汉子,假如是要杀他自己,他完全可以连眼都不会眨一下。但这三个人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兄弟,看着兄弟赴死多少有点于心不忍,最后长叹一声,说出了攻庄的计划:他们进了庄门后,按计划先杀掉王理。剩庄丁不备,迅速从庄内奔向庄门,杀了庄丁,打开庄门,点上三把火,放大队人马进庄。
王理听完后,击了一下掌,两个精壮汉子把刚才拖出去的小喽啰拖了进来,还是活得好好的。三当家的见状,放心了。
王理照计行事,点上三个火把,吩咐庄丁打开庄门。
李大麻子见三当家的已经得手,立即命令四当家的带人去攻打庄门。自己和二当家的带了几个喽啰押着王明站在原地以防万一。
四当家的一声呐喊,带着百十个喽啰冲向庄门,很快就攻进庄内。可是,他们刚一进庄,庄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紧接着几声锣响,庄内立即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杀声,呐喊声,绝望的叫喊声,马嘶声响成一片。没一盏茶的工夫,庄内又恢复了平静。
李大麻子知道中计了,立即去寻王明,哪里还有王明的影子,应该是刚才大家关心庄内战局的时候逃走了。
此时,李大麻子也管不了进庄的喽啰的死活,立即带着剩下的喽啰没命地向山寨跑去。
李大麻子急着赶回山寨,凭着山高路陡,今晚虽然损失了这百十号兄弟,但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大麻子想不明白的是,花花肠子比山上的树还多的二当家的,怎么就会着了这些泥腿子的道呢?难道他想把我拉下马,他想当老大?李大麻子不禁看了二当家的一眼,二当家的也在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即碰即散。更引了李大麻子的猜疑。
不能让他再回山寨了,李大麻子想,伸手止住了正在急速行走的队伍。队伍停止后,二当家的向他走来,想和他商量商量今后的对策。李大麻子挥挥手,阻止了他,并叫了他的亲兄弟李二麻子到一边耳语起来。
李二麻子在山寨中虽然排名第八,但毕竟是大当家的亲兄弟,平时二当家的在他面前都得赔着小心。
二当家的见李大麻子没理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那尴尬的劲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但二当家的在山寨呆了近二十年,也不是一点都不防备的,不然还不早被李大麻子扔到山谷中喂了狼。既然你们兄弟俩开小会,我也不能坐以待毙,鹿死谁手试过才知道。
于是二当家的一使脸色,他的四个亲信一前一后向李大麻子走去,形成了夹击之势。李大麻子人狠功夫也好,但李二麻子的功夫用拉稀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四个人的包抄,李大麻子想要翻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当家的摇着鹅毛扇说:“大哥,我在山寨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话你就直说吧。何必在后面弄手脚呢?”
“军师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兄弟之间哪里会有什么私事,你想多了吧!”李大麻子见到二当家的带人围了上来,急忙解释道。
“大哥,不是我不相信你。椒林庄一失败,我就知道你认为是我搞的鬼。刚在你是和老八在商量对付我的计策吧。”二当家的步步紧逼,根本不给李大麻子思考的余地。
“兄弟,你多心了。”李大麻子被二当家的说中心事,虽然脸上麻子多不能看出端倪,但心中还是蛮慌张的。
“是吗?那又能怎么样,别怪做兄弟的对不住你了。”二当家的说完,一使脸色,命令四个亲信向李大麻子发动攻击。谁知这四个人手中的大刀不仅没砍向李大麻子,离他最近的亲信一把大刀反向他身上招呼。
二当家的鬼点子不少,论单打独斗,这四个亲信在他面前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只一招,他肥壮的背上重重地挨了一刀。
二当家的背上挨了一刀,自知这个亲信已经被李大麻子收买,今天自己不死都难。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抬手把鹅毛扇对准李大麻子,按动机簧,一支带毒的短箭从扇骨中激射而出。
李大麻子一见他抬手,早有防备,无奈距离太近,想躲是不可能的,抓起最近的一个亲信,挡在面前。亲信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二当家的身上,被李大麻子一拉,利箭不偏不倚正射在他的胸口上,“啊”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都瘫在地上,翘辫子了。
李大麻子躲过一劫,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二当家的,上去准备再加上一刀结果他的性命。他忘了鹅毛扇还是正对着他的,手还未动,又一支短箭激射而出,向他奔来。再想去拉亲信来挡时间肯定来不及,也不顾李二麻子刚好站在他后面,当即身子一矮,短箭贴着他的头皮而过。李二麻子本来就不会功夫,平时在山寨中也就是管管杂役安排下酒宴,哪里躲得过迎面而来的短箭,结结实实射在喉咙上,连叫都没叫就死狗一样倒在了地上。
李大麻子见二当家的一年四季都拿着鹅毛扇,按他多疑的性格,自然会猜到他的鹅毛扇内有机簧之类,但没想到会有两支。心中非常愤怒,又不敢再上前,怕扇内还有暗器,在旁边一味地催促那剩下的三个亲信,要他们上前杀了二当家。
三个亲信也不是傻子,你的命值钱我们的命也值钱,只在一旁高声吼叫,装模作样作势要上去灭了二当家的。只要哪个不长眼的真的上去杀了他,自己就安全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李大麻子害怕夜长梦多,只想尽快解决掉他,金钱啊美女啊,所有的招都想尽了,三个亲信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地围着他转圈子。这也是,金钱再多,美女再妙,也要有命享用。
围而不攻,假如后面有人追上来怎么办?李大麻子观察着三个人行走的规律,突然大吼一声,抓住走到他面前的亲信用力向二当家的推去,整个身子刚好压在他握扇子的手上,接着听到一声机簧声,这个亲信也和先前的两人结伴去了。李大麻子当然不会让他有再出手的机会,手中的鬼头大刀一挥,二当家的一颗白头滚到路边。
解决了二当家的,几人没事人一样上马向山寨奔去。只有回了山寨才是最安全的。
到了山寨门口,李麻子发现寨门紧闭,寨前一个人影都没有。心中一慌,自己现在是强弩之末,要是山寨中再出什么事,那今天自己这一百多斤算是交代了,有心想逃,等探明情况后再进山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又累又饿,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最后心一横,骑马站在寨门前装腔作势地寨内喊道:“守寨的兄弟哪里去了,快来开门?”
里面没有人应声。
李大麻子又大喊一声:“听到没有?快出来,是我回来了。开门。”
里面还是没人应声。
连喊两声,都没有人应声,李大麻子心知不好,只得调转马头准备逃命去了。
就在这时,只喊两声弦响,两支利箭把两个亲信钉到马下。紧接着一声呐喊,从寨子两边涌出二三十个兵丁,拄着拐杖的李大不知何时站到了寨门前。
原来是这个败类出卖了自己,不用说留守的七当家早就成了刀下之鬼。要在平时,李大麻子真还没把这二三十个兵丁放在眼里,不敢说团灭了他们,但自己想要脱身,这些人是根本挡不住他的。可是自己现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又饿得全无斗志,随便两三个人上来都能把他大卸八块。
他看到站在寨门内的李大,立即眼珠子一转,隔着寨门说:“李大兄弟,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外面官兵围过来了,快开门,放我进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告诉你也无妨,你们前脚刚走,我就带着人躲过明岗暗哨上了山,把八当家的一锅端了,怎么样,我做得还可以吗?开门,你就想多了,你不死,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在你刀下的冤魂呢?”
“李大兄弟,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怎么会反过来对付我呢,兄弟,别开玩笑了,快开门吧!”
“开玩笑?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李大兄弟,我知道你这人是最讲良心的,怎么会害我呢?”
“讲良心?现在我最大的良心就是杀了你,为你害死的人报仇雪恨。”说完这话李大在黄坤的搀扶走到一边。
外面的官军越逼越近,李大麻子也算一代枭雄,自知插翅难飞,把人生中的最后一刀划向了自己的喉咙,一腔污血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李大和王坤怎么会出现在鸡笼寨呢?
原来,李大最终被王坤感动了,觉得应该为他们做点事。
好巧不巧,当初他救的小娘子是王坤的堂妹,在回娘家时认出了李大。而小娘子又恰好是椒林庄的人,庄主刘典史又在想方设法要除了鸡笼寨,保一方平安。在小娘子的劝说下,李大觉得自己最好的报答就是协助刘庄主灭了这伙土匪。
首先他们捆绑王二在庄门前示众,就是为了激怒李大麻子。果然,李大麻子上当,二当家的来椒林庄打探情况,就完全钻进了他们设下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