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姗从羽毛球馆出来,阴溢的天空飘起了小雨。
不一会儿,整个城市都湿漉漉的。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有人说,人的心情受天气影响。
陈琳姗却觉得相比之前,此刻的她另有一种超脱和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踏实。
因为雨后必有晴天,如同冬是春的前奏与序幕一样。
那阴霾也仅仅只是一时的调皮与无赖,它终将被其他所取代。
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八个未接来电。均来自同一人:李书沉
她看着手机上熟悉又熟悉的名字,嘴里冷哼一声。
都到现在了,还想怎么样。还有什么可挽回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想,大概很多人都知道这句话,但是很多人也同她一样一头栽进生活的漩涡,一头栽进一个男人的怀抱,就激流勇进的前进啊前进,努力啊努力。
努力让他开心,努力让生活有滋有味。努力让他知道,有了你就是不一样,每一天都阳光普照。
可是,她错了。
她错在不该一头栽进去便没有了自我。错在她单纯的认为他做什么事都有他的想法。错在她总是计划着有他的未来。
而他,未必一如当初般愿意与她同行。
罢了。
雨大了。
来往的人陆续加快脚步,行色匆匆起来。
雨这么大了,也不是说不能接受,就这样步履徐徐,别人肯定以为她是神经病。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神经病。
她考虑了一会,还是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
她走进一家咖啡厅,脱掉了潮湿的外套。
“喂!”
“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电话里传来糖糖焦急而兴奋的声音。
“糖糖!”陈琳姗叫了一声。
“妈妈!爸爸说你不来接我了,以后都不来了,是真的吗?为什么啊妈妈!呜呜呜,你 不要糖糖了吗?”
“糖糖!你别哭,听妈妈说!”
“妈妈!你快回来!糖糖想你,爸爸也想你!”
“糖糖!!听话 别哭!妈妈在外地出差,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要乖乖的听爸爸的话,听奶奶的话!”
“嗯,糖糖会听话,糖糖等妈妈回来!妈妈你快回来啊!不然,糖糖就不喜欢你了!”
“嗯!糖糖乖!妈妈尽量!”
“呜呜(┯_┯)”
陈琳姗正要挂电话,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不好意思,是我,糖糖她非要给你打电话,我没办法只好打扰你,关于糖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这个男人之间开始用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样的词汇来沟通,真是可笑啊,可笑,太讽刺了。
她跟他的关系怎么就成了不好意思 打扰了这样的境地。
陈琳姗也只是这么感慨一下,就厉声阻止了他“没关系,关于糖糖,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谈,后面再说,再见。”
三年前,他们欢天喜地的从福利院将糖糖领回来,那时候他们爱的什么似的,怎么一转眼。。,人就是如此喜新厌旧。
对于李书沉的出轨,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早在两年前她就有所察觉,她很冷静,冷静的像别人的事,只告诉他“注意你的私生活。”
李书沉当时的脸色难堪而尴尬。
陈琳姗一直在自我检讨,那时候糖糖还小,她觉得大约是她对这个男人关心不够,她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孩子身上,又或者,李书沉并不喜欢这个他们收养的女婴,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孩子,陈琳姗可以理解,并且,她想,假如他那么想要自己的孩子,他去找别的女人,她也会原谅她,甚至于提出离婚,她也会答应。
可是,他没有。他一直的表述是他不喜欢孩子,一点也不喜欢。
而这一次的出轨让她不可思议,她不知道平时沉稳的李书沉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那是源于她无意间接受到的一段视频,视频中是两俱白花花的赤身男女。
她只看了一眼,便恶心的想吐。
污秽不堪。
而那男人的面孔,让她震惊……
是李书沉。
她没有吵,没有闹,只是动了动手指将视频转发给李书沉。
离婚是她提出的,原以为,李书沉会挽留或者解释,她再想,万一他解释起来,她要怎么应对!
她总是会心软,她看着那个男人,总觉得她是对不起他的,他心里有一部分填不满的痛,是她造成的,因为结婚7年,她都不曾给这个家带来子嗣。
可能也不是她的问题,可婆婆风凉话说了一箩筐,这一个又是极孝顺的。
她愿意看他高兴,愿意看他笑的如同孩子。
她不知道她对他的爱,及他对她的爱是不是对等,哪个会多一些。
她也做过荒唐事,并不是没有。
那个男人,40来岁,中等身材,穿着得体!她在酒店里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久等了。”
这个男人是干什么的,他又为什么会答应一场陌生的约会,看他的样子,像一名大学老师。
“对不起,要先洗个澡吗?”
陈琳姗想逃,但是她又想就做一次怎么了,他李书沉都多少次了。凭什么只能是他,她也不是只被欺负的那一个。
男人很快便洗好了。
她一进浴室便咔哒一声将门反锁了。她站喷头下,脑子里一片白茫茫。
不知道洗了多久,隐约听到敲门声,男人问道“你洗很久了,没什么事吧!”
“没,没有,就好”
她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冒着热气,像刚出笼屉的包子。
男人倒了两杯酒,一杯拿给她“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她咬着牙说。
“你不漂亮”男人接着说。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听这句话,她眼神迟疑了一下。
那男人继续说道“但是,你有一种气质特别吸引我”
“什么”陈琳姗问。
男人没有回答她,而是欺身把她逼上床,轻轻的在她眉心一吻,说道“一种接近死亡的气质”
“嗯?!”
陈琳姗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这样的评价。
死亡。
哪个人没有一种接近死亡的气质,只是有的人藏于皮下,有的人藏于心底,有的人随时随地向别人宣告死亡的沉殁。
男人的吻很轻像微雨,点点落到她脸上,甚至说有点温柔,让她想起来很多年前,自己少女时代无疾而终的一场爱恋。
男人的嗓音也是低沉的,因为离她很近,甚至像咬着她的耳朵说的“喜欢吗”
这不像李书沉,他不会这样问,更不会如此温柔和辗转。
她被他的声音、被未知的触觉弄的浑身紧绷且隐约兴奋起来。
在他看来,此时的她像未谙世事的少女而不是风韵犹存的妇人。
他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嘴。
他们做了,在陈琳姗看来,是一场疯狂的,接近死亡气息的性爱。
此时,她大约理解了李书沉。
这种理解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她不怪他了,但是她要离婚。
她做了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
扯离婚证那天,她见到了李书沉。
他穿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衣领是竖起来的,他的眼镜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脸色比想象的要好很多,虽然已40出头,但是这个人收拾起来也还是如青年般俊美。
他看见她,便微微一笑。
她也笑了。
两个人并排走进了办证大厅。
人不多,只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就轮到他们了。
陈琳姗没有预想的沉重心情,反倒是李书沉在两人即将分手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有点担心你!”
“呵!”陈琳姗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去接糖糖,还是你带到店里?”
“后天我把糖糖带过去。”
“好”
两人无话,沉默的看着彼此。
“那么,再见。”李书沉最后看了陈琳姗一眼。
“再见”
秋风中,女人的背影显出几分萧瘦,步履却坚定的踩在大地上。
两个月后,陈琳姗出现在心灵空间站,她知道这里,也是那男人介绍的,男人说别人都喊他山哥。
这名字听起来像黑社会,但是男人一贯的温文尔雅,她仍是不知道他的职业。
她猜他是一位大学教师,要么就是做文化研究领域的工作。
他们再没有做过。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
偶尔碰见,却像老朋友一般聊聊天,开开玩笑。
她在这里又认识了新朋友,离姐,小梅,丽丽!
这里的人谁都不会去探究另一人的私事,陈琳姗觉得这样很好。
之后的一个月,她再没有见过山哥。
离姐50多岁,是心灵空间站的会员,这里就像一个小社会,但是这里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美丑,不分贵贱,只要你想倾诉,随时可以找个人,随时也可以听到不同人对于自己,对于快乐与悲伤的不同诠释。
山哥死了。
陈琳姗是山哥死后的第七天听离姐说的。
死于自杀。
离姐说他是在一个叫蝴蝶谷的地方自杀的,没有人了解他,找到他尸体的时候警察一无所获。
陈琳姗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她想起来那个男人的吻,细密的轻柔的,暴风雨般的带着烟草味的口腔。
怎么就死了呢!
“你有一种接近死亡的气质”
什么是接近死亡的气质,陈琳姗一直没有想明白山哥对于自己的评价。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中,她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成为心灵空间站的会员,这里需要5W元的会费,而提供给会员不仅是畅所欲言的自由还有关于如何死亡的方法。
离姐一直建议她加入会员,加入会员才知道这个会费其实相当便宜。
时间接近12月,陈琳姗出现在人民医院妇产科,她手里握着一张尿检化验单,化验单显示阳性。
她怀孕了。
不可置信的疯狂,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怎么会怀孕。
回到家,她下载了邮箱里离姐发给她的心灵空间站会员申请表,并且向陌生的账户转了5W元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