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1

今日启发:

Elton:

《诗的八堂课》

江弱水

诗歌创作——灵感与技术

(Inspiration and technology)

西方——灵感派与技术派

灵感派(柏拉图、弥尔顿、雪莱etc.)

柏拉图认为诗人进入迷狂状态、靠灵感写的诗才是真正好的诗。

这种神秘主义,对后来的浪漫主义影响很大。浪漫主义的诗人们认为,诗人是天生的,诗是天赐的,而非人造的。

比如雪莱就认为,不是诗人用语言来表达自己,而是语言通过诗人来表达。诗人只是像个工具,语言在诗人这里碰撞、融合一下,变成了诗。诗靠灵感,灵感是决定性因素。

英国的大诗人弥尔顿也喜欢把夜里辛辛苦苦攒成的诗句,说成是缪斯女神的闪光神赐。

技术派(居于大多数)

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写诗要讲究实际操作的经验和技能,比如中国古典诗歌要讲究格律,要注意推敲。

古罗马时代的诗人贺拉斯也说过,如果见到什么诗歌不是下过许多天苦工写的,没有经过多次的涂改,那你就要批评它。

中国宋代诗人王安石的名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是又“到”江南岸、又“过”江南岸、又“入”江南岸、还是又“满”江南岸?这句话就是经过不断推敲打磨出来的。

传说李白看到老太太“铁杵磨成针”后启发了他苦读学习。

所谓的灵感,也是日积月累的渐悟之后,到了某一天的突然顿悟。而创作的乐趣应该是,上帝无偿地赠给我们第一句,而我们必须自己来写第二句。

诗歌鉴赏

滋味(味觉)、声文(听觉)、肌理(感觉)

(Sense  taste  hearing)

滋味,就是有滋有味的“滋味”,就是说品诗和品味美食有很多相同之处。

声文,就是有声音的文字,或者说文字的声音,是在强调诗也是一种声音的艺术。

肌理,“肌”是肌肤的“肌”,“理”是纹理的“理”,字面的意思是肌肤的纹理,是从感觉来讲,诗是一个有机的整体,需要我们整体来体悟。

有滋有味:

中国人更喜欢从身体出发来讲和审美有关的事儿,尤其是味觉,而西方更强调视听感受。

味觉有一个特点,就是很难说清楚,但是又是特别实实在在的。所以我们在描述味觉的时候,又常常使用联想,类比来联系其他的感觉。

在作者看来,中国传统对诗的鉴赏,最终都可以落到一个味字上。但实际上在描述时,也不只限于味觉本身,因为味觉的特性,所以会触类旁通到所有的感官。

一些诗歌理论家认为一个真正的诗人,不但要对汉字的意义相当明白,更重要的是对于一个字的声音、颜色、味道、温度,都要能用肉体的感觉去感知跟领悟。

也就是不只要明白诗的字面意思,更要明白这首诗是怎么通过字词,把各种表达的维度组织起来,成为一个完成的整体的,而理解诗,评价诗,也不是对字面意思的解释,而是对这个有机整体的理解。

皮肤的意象:(Skin image)

在作者看来,字就像皮肤的颗粒,句就像皮肤的纹路,把不同的字组成句子,把不同的句子成篇章,整体就会呈现出一种美妙的“肌理”。所以构成肌理的关键,是字法和句法。这涉及到写诗的种种艺术问题,比如修辞、韵律等等。

现代人已经习惯了用眼睛来读诗,用笔来写诗,时常会忽视诗歌这个本质的特点,它也是一种声音的艺术。

肌理鉴赏的判断标准:

诗有“肌理”,不同的肌理构成的,其实是不同的美学风格。在作者看来,诗的美学风格主要有两种,即氤氲(yīnyūn)与锤炼。

锤炼,就是千锤百炼的锤炼。

氤氲的意思是烟云弥漫的样子。它不仅经常出现在中国古代的诗里,也经常被诗论借用来表达诗的一种气质。

在中国文学里,《红楼梦》和《水浒传》可以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学风格,一个是丰致,或者说丰满,一个是骨感。

丰满与骨感,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肌理”:一种是氤氲,一种是锤炼。氤氲是慢慢散开的感觉,就像皮肤丰润细腻;锤炼是逐渐紧缩的感觉,就像皮肤韧性结实。

又比如唐诗与宋诗的差别,钱钟书就说过:“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有学者说,“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唐诗是氤氲,像荔枝,像丰腴的少女肌肤光洁细腻。宋诗是锤炼,像橄榄,精瘦的老人皮肤纹路还是细的,只不过少了光泽与水分,虽然都有肌理,但有氤氲和锤炼的不同。

在西方文学中,诗人波德莱尔是氤氲。波德莱尔的诗句,总是很柔软、眼神迷离般慵懒。

而法国小说家福楼拜是锤炼,他写作总是反反复复的修改,他说:“我喜欢清晰的句子,这种句子站的直直的,连跑的时候都直立着。”因而写出来呈现出一种锤炼的肌理。

氤氲与锤炼,虽然是两种不同类型的肌理,但两者有本质上的相通之处。

读诗去感受诗的肌理,其实是在说,字词除了表面意义外,诗的真正魅力,还存在于字里行间,诗人对字词进行精心的编织,达到了一种效果,让诗显示出某种美感。可以说,肌理不是一种技巧,不是文字上的修炼,而是字眼与诗境的谐和,是诗的内涵的化身。读诗、品诗,其实就是一项不断调动你各种感官经验的活动,品诗的过程,就是提取、重现、强化你对世界的感受,这个过程无比美妙,甚至可以成为一种巅峰体验。

诗的主题:

玄思、情色、乡愁和死亡

(Metaphysical erotic nostalgia death)

思乡这个主题,在诗中很常见。

“乡愁”的字面意思就是想家的愁思,不过在中国古代的诗学理论中不怎么提“乡愁”这两个字,一般只是说游子的思乡之情。比如“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就是说,相隔万里,中间有那么长的路,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这种思念就是乡愁。古代交通不便,分别、离家都可能成为永别,所以特别能够激发人内心强烈的感受,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回去这种向往和想回去的那个地方,在诗的不断歌咏中,成了诗人心中一种寄托心灵的象征。

中国2000多年古典的乡愁所表达的内容基本上没怎么变。但是到了现代,乡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乡愁”的“乡”出了问题,“乡愁”的“愁”也出了问题。鲁迅的小说《故乡》,开头就说:“啊,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随着现代社会高速发展的物质文明,改写了我们的城市,乡愁已完全不同于传统游子思乡的单纯情感,可能还包括了对传统的留恋、对文化的眷恋等等。

诗歌中的思乡之情,在诗人的创作、阐释中逐渐演变,获得了更广泛的含义,正是因为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飘零感受,可以放大成为人的精神处境,一种人类普遍的状况。这种乡愁,已经不再只是诗歌表现的主题而已了。

语言是存在的家:(Language is the home of existence)

作者提出了现代的两种新的乡愁。首先是语言。海德格尔就说:“语言是存在的家。”人类真正的家在语言中,在你所说的话中,在你使用的文字之中,在你读的诗中。在作者看来,诗和哲学一样,都会引导人思考,引导人回乡。所以作者说,诗可以思。只是诗的思考方式和哲学不同,不是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用零碎的片段,拼凑出对问题的感受和理解。作者在讲乡愁的开始,就引用了哲学家的话,说哲学就是一种乡愁,是一种无论身在何处都想回家的冲动。而诗歌也是一样,只是方式不同。

生命的旅程:(The journey of life)

死亡也可以理解为另一种乡愁。《晏子春秋》里说齐景公登牛山看到美景后竟然哭了,说:真美啊,为什么要离开这么好的人间去死呢?晏子笑了说,假若先王们都不死,怎么轮到你在这个位置上?生命有一个终点,最后的死亡,让我们觉得整个生命有意义。陶渊明说:“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死去有什么呢?把身体埋在山里而已。最终的死亡,既是去,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归呢?所谓回到山里,某种意义上讲,是不是也像是另一种“乡愁”,诱惑着我们。自杀去世的诗人海子的一首诗《九月》中,把死亡描述得很美:“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诗人说死亡,也在说归还,说草原,死亡和乡愁,都是我们想要抵达的或者终将抵达的地方。

人是生活在语言之中的,优美的语言,好听的话,如果让你不知不觉被潜移默化改变了,这就是诗的最大用处所在。无用之用,是为大用。所以,人类要有诗的精神,在无家可归的今天,“乡愁”其实仍然继续,只不过不再指向一个具体的某个省、某个县,而只指向一个神话般的心灵所安顿之地。在现代社会,乡愁变了,甚至没了,但诗可以带你进入真正的心灵栖息之地。现世的声色犬马、情色诱惑,最终的归途死亡,如果诗意地面对这些,才能体会到自己生命的本质、存在的根本。——素材来自于“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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