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

知道王火，拜读《战争和人》，还是缘于看到的一篇散文《火凤凰》。里面写到了王火与妻子凌起凤艰难跋涉相濡以沫的爱情，令我感慨万千，乃至潸然泪下。于是乎，我决定去找寻他的荣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战争和人》。

借到书后，如饥似渴，用了五天的时间初步翻阅了一遍。《战争和人》共分三卷，分别为《月落乌啼霜满天》、《山在虚无缥缈间》、《枫叶荻花秋瑟瑟》。三卷各自独立相继出版又相互连接呼应，三卷全部写就后，王老最后就用《战争和人》来命名。

先剧透一下，《战争和人》以国民党上层官员、法学权威童霜威及其儿子童家霆的家庭变故和人生遭际为主线，展现了抗日战争时期南半个中国的全景画卷。童霜威战前曾因官场失意而牢骚满腹，自命清高又难免随波逐流，但在抗日还是投敌的关键时刻，却以他骨子里的民族气节，拒绝了各方势力卑劣的笼络与威逼。八年烽烟中，他携子童家霆避难南陵、宦游武汉，亡命香港、隐居上海、辗转重庆，见识了各阶层人士的生活百态。他由消极避难、保持名节到鄙弃国民党独裁统治、投入民主运动的行列。同时，成长为青年的童家霆，也在时代风云的锻造下义无反顾地投身光明。

小说的人物都是在战争的大背景下一步步成长的。如童霜威，有点正直和清高，但在黑暗龌龊的现实面前，为生计着想，也开始打起小算盘，收受贿赂，置办实业，给自己找条后路。妻子方丽清的俗不可耐，唯金钱至上，让他念念不忘自己的前妻柳苇：那个牺牲在南京雨花台的共产党员，那个与他一同游玩苏州寒山寺的恋人，那个与他共同探讨张继诗句的知己，那个怒斥自己丈夫是行尸走肉的共产党员。在抗战中的奔波中，接受了战争的洗礼，使童霜威逐渐了解到社会，认识到自己人性的弱点，找到了自己前行的方向，大声疾呼，为民众发声，最终投身到民主斗争之中。又如童家霆，从小缺失母爱，生性善良，同情弱者，爱憎分明。在表舅冯村的耳濡目染下，在舅舅柳忠华的谆谆教诲下，在战争大熔炉的锻造下，他选择了光明，成为战地记者，暗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小说中关于抗战的正面描写很少，没有集中笔墨来刻画大规模的战争画面，而是通过侧面描写和小人物的命运来体现的。例如童霜威的弟弟童军威能有机会侥幸脱逃，但却选择战死沙场；保姆庄嫂宁可自残，戳瞎双眼，也不遭受日寇的凌辱；门卫刘大爷，往自己身上泼汽油，想与日本兵同归于尽；司机尹二，苟且偷生就为能暗地里能杀几个日本鬼子。小人物的抗争，正是抗战取得胜利的基础。小人物的形象，在小说中也熠熠生辉。

在此，我们不得不提及一个悲剧人物，一个战争的牺牲品——童家霆的初恋情人欧阳素心。少年的欧阳素心，是那么天真可爱，有花朵一样灿烂的笑容；青年的欧阳素心，对家霆爱的那么执着，一往情深。但残酷的现实是，她的母亲是日本人，他的父亲是汉奸。面对家霆对日本人的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她忍痛割爱，选择了放手，选择了牺牲。在战争中只身一人颠沛流离，在香港被军统特务顾孟九占有，并充当对日宣传的一枚棋子，被日本人骂为“叛徒”。一个弱女子，痛失最爱家霆，又在夹缝中生存，导致战后成了一名精神病患者，生命之花即将枯萎凋零。欧阳素心的坎坷经历，令人痛彻心扉，令人窒息。多么美丽可爱的青春之花，由于特殊的境遇，特定的背景，被人摧残，被人利用，导致有情人难成眷属。唉！悲剧总是把那些最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因为战争，改变了家霆和欧阳素心的命运，改变了每一个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乃至一个民族的命运。但同时，正如文中所言“生命真是奇妙呀！它不是那么容易被命运摧毁的，对坚强的人，对坚强的国家，对坚强的民族，都如此”。拥有坚定不移的信念，迈着坚实的步伐，一切都会改变。“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正如习总书记所言：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最后说说三卷的标题，第一卷《月落乌啼霜满天》，是张继的诗句，也是让童霜威脑海里时常浮现的与前妻柳苇共游寒山寺的美好画面，每当他纠结困惑之际，都会与前妻进行心灵交流。第二部《山在虚无缥缈时》，是欧阳素心画的一幅画，是她心境的折射，也是现实的处境，不知何处是归宿？小说结尾童家霆豪掷重金求购欧阳素心的这副画，最终还是失之交臂。第三部《枫叶荻花秋瑟瑟》，这句白居易的诗，成了童家霆联系上线的暗号。三个标题，意境很美，又富有深意，可见王老深厚的古典文化功力。小说中，引用了大量的古诗词，用来描写画面或于主人公的心境契合。诗词不但引用，还让文中人物以诗词创作表现心境，竟然拍案叫绝。王老学富五车，古今中外兼修，小说中还引用西方的十四行诗和拜伦的抒情诗，令人啧啧称叹。

王老今年九十又七，年近百岁，身体有恙，还笔耕不辍。正是战争之“火”，让王老浴火重生。王老的笔名“王火”，我想可能与此有关吧。感恩遇见王老，相信每一位读者都会遇“火”重生之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