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

“娘,渴了, 想喝茶。”三岁小孩都这样向妈妈要水。我们那里,水指的是生水,茶是白开水,茶叶水才是真正普通话中的茶。据说还有人出门因此闹过笑话,想要白开水,张嘴向服务员要茶。

每天张嘴闭嘴喝茶,都是白开水。真正意义的泡茶喝的很少。爸年轻时在湖北湖南一带当兵,那里盛产茶叶,应该在部队沾染了一些品茶的习惯。个人爱好,是随着周围环境改变的。家里忙,没时间品茶,周围没有志同道合者,没有茶文化,于是他逐渐把这个爱好放下了。遇到某个特定场景,又会想起。

爸时不时的,也会想着圆一下自己的品茶梦。那时家家生活拮据,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一分钱。进城赶集,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需要提前筹划好长时间。在这种情况下,爸进城回来后,家里多了一套精美茶具。茶壶又细又高,通体雪白,壶身一枝绿叶红花。七只雪白底子一枝绿红花的杯子与之匹配。当然,还有一盒茶。这在当时,即高雅又奢侈。亲朋好友来做客,捧出它们,沏杯热茶,往客桌上一摆,倍有面儿。

此后晚上闲暇时间,爸泡一壶茶,沏罢端给我们娘仨,娘总是骄傲的拒绝。我会接过来,像饮驴一样一口气灌下去。爸哈哈笑,哪有这样喝的,需要品。在我看来,又涩又苦,比汤药好不了哪去,抓紧灌下去,少遭罪,娘与我的观点一致,怎么也咂摸不到爸说的清香味儿。只有哥顺着爸,一味附和。虽然苦涩,一家人却喝的高兴,幸福感满满的。我只喜欢抚摸那雪白的茶杯,那雪白的茶壶,欣赏它们的高贵气质。

奶奶对我哥俩的评价:再好的东西,到你们手里,没个好。果不其然,一次趁爸不在家,我哥俩装模作样,拿出茶壶茶杯。刚摆放好,袖口蹭到旁边的空酒瓶。酒瓶顺势倒下,恰恰砸到壶嘴,齐刷刷与壶身分离。分离的画面一遍遍在我脑海里重放,剩下的只有懊恼、心疼、害怕。爸回来了,什么都没说,而我好长时间不敢与他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月,或是几年,爸再一次进城回来,又带回了一把茶壶,还是白白的,大肚子,矮矮的,像个小胖墩。再也没有第一把高雅,与那七只杯子也不配套,聊胜于无,再也对它喜欢不了。生活逐渐富足,每家都会添置一套茶具,再也无法以它们自豪。它的离去也很有趣,这次作妖的是妹妹。一连几天,茶壶不见踪影,每个人都没事人一样。爸对着我们说,家里在就买了些香香的胶水,专门用来沾补餐具,像碗、茶壶碎了,立刻沾好。五六岁的妹妹信以为真,欢快的把一堆碎块块拿出来,把娘笑半晌。

后来爸又买了一把精钢茶壶,长相挺精美,关键它抗摔,不怕三个猴孩子。姥姥非常喜欢,每次来都爱不释手。但是它有个缺点,茶叶放在壶口处,如果水放的少,泡不到茶,放的太多,一个人又喝不完。每次想品两口茶,看其他人没有喝的意思,自己索性喝两口白开水得了。

它一只没有坏掉,只是使用的频率越来越低。逐渐把它遗落在某个角落。让我一直念想的,还是第一把茶壶。几十年过去了,那七只茶杯,陆陆续续消失,偶尔在某个角落,还能见到一只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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