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清晨,流动的雾霭携着丝丝寒凉扑面涌来,鼻子痒痒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屠小意来不及抽纸巾,搁在副驾座的手机忽然响了。
绿城别墅B排12号发生凶案,死者是本地有名的化工企业大亨、兼有多处房地产业的商人刘晋涛。
陈墨简单交代,刘就死在自家院子里,死状可怖,与之前三起案子雷同。
接到消息,屠小意改变主意,转道从滨江路折回来,去往绿城别墅。
绿城别墅毗邻梧桐苑小区,几天前邱一彤被杀案不就在梧桐苑小区吗?勘探现场时,隔着碧波粼粼的北磐河,屠小意还在想,不知别墅区里富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你看,凡事经不起惦记,这就出了事。
屠小意把车停在小区外的绿茵下,面对岗亭挥了挥工作证,踱进大门。
“小意,这里。”转过一道弯,就见陈墨站在一栋别墅前,朝她挥了挥手。
陈墨是N市刑警五中队队长,连续两个大案发生在他的辖区内,把他忙活的,眼看着人瘦了一圈,胡子拉杂,不过那双眼还是贼溜溜的亮。这家伙,愈是难办的案子他愈来精神,典型的黄牛命。
“已经是第五个了。”他说,声音有些暗沉,看得出来心情并不好,也许是被嚣张的罪犯刺激到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N市先后发生了四起凶案五条人命,坊间早已流言四起,来了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噬心凶手成魔记等等,也不知他们怎么知晓各中细节,连死者丢失心脏都编排得有鼻子有眼。脑洞大开者甚至怀疑是灵异杀人或者外星人作案,闹得全市人仰马翻、人人自危。刑警队的压力可想而知。
屠小意点点头,套上白大褂、手套、一次性鞋套,走进刘晋涛的高档别墅。
这是一栋典型中式风格的院落,凝目细瞧,便看出其中的不一般:庭院背靠的后山葱郁葳蕤,前面一弯荷池呈月牙状,左边雄踞泰山石,右边曲折廊桥连至假山亭台,竟隐隐有“藏风聚气”之势。
一路行来,至少看到了8个高清摄像头和5处红外线报警装置,几乎是无死角地封住了整座大宅。这样的格局,在整个N市也不多见。
发现刘晋涛死亡的现场,正是那座精巧别致的八角亭台。死者情状、现场,陈墨和法医张琪已经探究过,他说:“手法和之前的如出一辙,肯定是那人。”
“这么肯定呐?”屠小意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
私人花园内,现场保护得极好,刘晋涛仰面倒在八角亭台内,像睡着一般眯着眼,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但他的双手和心脏,都如之前几个案子般,不翼而飞。
屠小意不懂刑侦路数,用自己那一套观察:这个男人衣着整齐的名品西装,戴着领带,头发也梳得熨帖,显然对生活有高品质要求,或者即将参加一个隆重的场合。
他双手齐腕被斩,但切面整齐,心脏处的切口更是精巧。心脏缺失处那个大窟窿,外衣是剥开处置的,然后再系上纽扣,外面便一点也看不出来。
“是谁报的警?”屠小意站起身,到旁边浇花的水管接头那洗了洗手。
“是他太太沈佩兰。她每天清晨都要亲自到花园里浇水,结果不幸发现了丈夫倒在八角亭内,就报了警。”陈墨将屠小意引进客厅。
房子很大,确切地说是很豪华,中式装修与其他风格的不同之处,不仅在于表面的奢华,更在于贵重红木材质的铺张,这是最烧钱的,真有钱还是假实木贴皮的装有钱,一眼就能洞穿。借着勘探为名,屠小意前后转了个遍,越看越惊讶。
更吸引人的是,两排一直顶到天花板的博古架上,放置着各种珍奇玩物,看着就价值不菲。屠小意不是内行,平时把玩的也是一些流于市坊的低档货,因此看到这些烧钱的玩意儿就忍不住双眼放光。
【贰】
“咳咳咳……小意,老毛病又犯了。”陈墨一把将她拖到了二楼。
刘太太沈佩兰正坐在朝阳的小会客室内,已经停止了哭泣,但双目连带面颊都是红肿的,目光也有些发滞,看得出来依然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中。
她揉了揉眼睛,又用手理了理头发,方站起来迎接他们。这是一个得体大方的富家太太,看起来受过良好的教育。
陈墨打个招呼,简单介绍一下屠小意:专业心理师,挂职警察,协助警方破获多起疑案。
屠小意撇了撇嘴,忍不住腹诽:我正经职业是北磐中学的心理老师,业余时间本来很精彩,观影、看书、遛鸟、逛街,但师兄你非说不务正业,威逼利诱我到刑警队又挂了个闲职。
半年来,跟了几个案子,草拟了几张画像,也不知有没有帮到忙,或者帮了倒忙。陈墨懒得解释,屠小意也懒得问。反正有津贴拿,何乐而不为?
刘太太伸出胳膊,礼节性握了握屠小意的手。她的手很特别,白皙、细长、有力。
分宾主落座,提到死者,刘太太又涌出眼泪。屠小意拽过一张纸巾递给她:“抱歉,让你重新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没关系,”她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这的确是个可怕的日子。昨天晚上他还说定了机票,过几天要带我出去度假,没想到今天一早人就没了。是那个神秘的凶手!”说到这,她有些咬牙切齿。
屠小意左右看了看,问:“你们没有孩子吗?”
“对,老刘喜欢逍遥自在的二人世界,平时公司也很忙,所以我们一直没要孩子。”她答。
“你们感情如何?刘先生待你好吗?”屠小意好奇地问。
“很好,我们是结发夫妻,他非常宠我。”
“富家的太太都很闲吧?不上班又没有孩子岂不是很无聊?”屠小意接着开玩笑。坐在一边的陈墨大概已经对她忍无可忍,直翻白眼。
“我是华夏女子中学的钢琴老师,平时课程还不少呢。”她露出了一丝微笑。
哦,钢琴老师,怪不得有那样一双手。
“您能把发现的过程再说一下吗?”屠小意问。
“哦,真不想回忆那一幕。”她闭了闭眼,皱紧了眉,过了一会才接着讲述,“每天早上7点钟,我会准时去花园浇水。今天早上也不例外,结果走到八角亭就发现不对劲,有人伏倒在地,居然是老刘!他已经没了声息。那个传说中的凶手闯到了我们家里,杀害了老刘!”
“你是如何断定老刘是被那人所杀的?”
“这还用问吗?双手齐腕被斩,心脏被挖——不正是他的行案作风?”她揶揄地笑了笑,似乎在讥笑屠小意这个问题有多低能,然后拿起遥控器点了一下,对面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台200英寸的超大屏电视机。
屏幕微微一晃,出现画面,正是省新闻频道正在播报的一条新闻:据N市公安局官方微博消息,“6·11”“6·17”“6·20”等近一个月来连续发生的多起命案,因作案手法、死者情状相似被警方作并案处理,目前仍在追查中……
陈墨叹了口气,站起身,“凶手实在太狡猾了。家里的监控装置一点都没反应吗?”
刘太太答:“刚请人检查,发现那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凶犯,大小设备基本被破坏了。”
“好的,我们去看一眼,拷贝回去查看下,如果真的没有参考价值,就只能另寻办法了。”屠小意也站起对刘太太说,“相信我们,会抓到那个神秘凶手的。”
【叁】
N市出现连环凶杀案,坊间传闻虽耸人听闻,但案件现场的确存在诸多蹊跷。
首先是6月11日,北磐中学高一老师方季之没有按点到校上课。方季之是屠小意的病人,最近因失眠、梦魇而频频造访工作室,谈谈工作压力,或者讨要一些安神药。
因此,得知消息后,屠小意便随同他一个办公室的张鑫老师,一块爬上他所住的单身公寓,那是6楼,累得她够呛。但更糟的是他们几乎敲碎了手也没能打开门,还是张鑫老师有办法,请来学校负责后勤的魏峰主任,拿了备用钥匙才打开门。
一开门,走在前面的魏老头就“妈呀”一声,双腿哆嗦着差点瘫在地上。紧跟在后面的张鑫,看了一眼即脸色苍白地退出。屠小意硬着头皮凑过去一看,也吓得几乎三魂丢了两魂:单身公寓小,跨进门就是客厅,那方季之仰面躺在地上,身边血迹斑斑。
还是魏老头和张鑫有胆,两人走近发现方老师面色发青,早已没了气息。更诡异的是,他的双手被齐腕斩断,袒露的胸部露出一个空洞——本应安放在那里的心脏不翼而飞。这就是本市发生的第一起怪异凶杀案。
几天之后,也就是6月17日,辖区教委主任闫培新和北磐中学副校长孟华强相约南下,结果双双毙命在路上,也是双手被斩,心脏被挖。更怪异的是,一同出车的司机老田安然无恙,那两人却被发现死在高速公路某服务区男厕内。
这一下惊动了省里,列为重案,可是查了近一个月依然毫无线索,到目前为止也无法确定行凶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知此人能避开监控视线,从绝无可能的角度选择现场作案,并喜欢砍人的手挖人的心。坊间传噬心之凶即据此而来。
6月20日,N市月山镇副镇长邱一彤意外死在小三家中。死状如前,双手被斩、心脏缺失。如果加上刘晋涛这一案,这个杀手的身上就有5条人命了。但陈墨等人多方奔波,依然毫无所获。
怪不得各种流言纷起,民众指责,上级施压。可这有什么办法,凶手除了给大家留下一具具破碎的尸体,现场干净得寻不到蛛丝马迹。
包括这一次的刘晋涛被杀,现场同样干净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咚!”陈墨副手——号称火眼金睛的夏云看了两遍刘家带来的监控资料后,气得一拳擂在桌子上,嚷道,“一点价值都没有!这个家伙,他在耍我们!”
“又多了条人命,这会儿大约没心情吧!”屠小意顺口答道,草稿本上,横七竖八写着几个人的名字:方季之、闫培新、孟华强、邱一彤,再加上刘晋涛。她在刘晋涛的名字那打了个重重的问号。
回看资料,果然如夏云所说,基本没有留存什么可用的信息。但她不死心,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往下拉,这个案子的真相可不同于人们的想象,屠小意必须找出确凿的证据。
等等,在翻看刘家室内影像时,似乎看到一点端倪:画面上夫妻俩都在气头上,沈佩兰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刘晋涛一气之下摔了椅子。
这么说他们应该是刚吵过架,陈墨曾让屠小意看一件物证——从刘晋涛裤袋里摸出来的小锦盒,里面藏着一枚极为耀目的钻戒。这就让人意味深长了,屠小意歪歪头,看来这两口子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有趣。
征得陈墨同意后,夏云打开了资料库,提出刘氏夫妇的个人信息。囿于官方掌握资料有限,屠小意暗暗拨通另一条消息渠道,请尘风侦探所的冷尘风也帮忙打探。
别小看了这条暗线,冷尘风背靠一个黑道白道通吃的重量级人物,他自称鼹鼠却手眼通天,活动的网络四通八达。屠小意需要的资料能难倒很多人,但对于他们却是小意思。
果然,一天之后,手机就收到冷尘风发来邮件的提示。屠小意读完,目光慢慢落在某个虚空的角落,轻轻笑了笑,果然如自己所料呢,萱萱。忘川彼岸冷不冷?你,一切都好吧?
【肆】
当晚,屠小意约好与沈佩兰见面。
这一晚天特别暗沉,无星无月,涌动着浓浓的雾霾。屠小意走进刘家别墅,确切说,等沈佩兰继承了遗产后,以后大概率要叫沈家了。
她看上去还是很憔悴,看来丈夫的死对她的打击相当大。
“屠警官,请坐。”她客气地把屠小意让进客厅沙发,“您喝水还是咖啡?”
屠小意表示来杯水就可以,她立即接着说,“听说有了新的发现,需要我确认,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哦,记得你说过和先生感情很好,他非常宠你是吗?”
“当然。”她毫不犹疑地回答。
“那么请问一下,这个戒指是谁的?是给您买的吗?”屠小意把那个物证取出来,呈现在她面前。这么亮眼的钻石戒指,谁不动心呢?屠小意暗暗比较了下,这颗钻石似乎比她手上那个戒指的更大更晃眼。
“不错”,她微一愣神便泰然自若地答道,“下月初九是我生日,想必这是老刘提前备下的礼物。”接着立即问:“请问这个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好家伙!屠小意把拷贝的那段影像资料放出来,问,“看起来你们吵得很厉害,不知你对此有何感想?”
她仔细看了看,回答,“夫妻之间吵嘴打架不是家常便饭吗?这是上个月的事了,我都已经忘记为了什么而吵,只记得当时有些生气,后来他主动道歉我们就和好如初了。”
“和好如初?好一个和好如初,不过很不巧,时间显示这一幕就发生在你先生遇害前一夜。”屠小意笑了笑。
“哦,那真是太巧了,不过我真的记不得,老刘遭逢大难,哪里还记得其他芝麻小事?”她又抽噎起来,“你们是不是压根没找到什么新的发现?我家老刘,他注定要做一个莫名其妙的冤死鬼了。”
“不不不,冤有头债有主,他绝对不会是冤死鬼,我保证。”屠小意尽力安抚,让她安静下来。
“那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似乎有了几分愠怒。
“哦,别急,先听听我的推理。一般来说,杀人的动机不外乎这三种:人为财死,刘先生是本地有名的富人,杀人者存此心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你们家里完好无缺,所有财物都在,所以这一点可以排除。”
“第二种是仇杀,刘先生常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脾气再好估计也会得罪一些人,不过看看你家里的装置,各种先进的摄像头,估计他们再有胆也不会闯到家里来捅刀子,所以这一点也可以排除了。”
“那么,就有可能是最后一种——情杀了。”
“你是说老刘在外面有了人,那人因为得不到他便毁了他?”她疑惑地问。
“事情当然没有您想得这么简单。你从现场也看到了,刘先生死前没有任何挣扎,也就意味着,这个凶手是他熟到可以不防备的人。您认同吗?”
她默默点点头。
“好,假设那人并不在现场,因为他和刘先生并不熟,所以这个假设是成立的。那么就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和刘先生关系密切,而且非常熟知他的生活习性,提前在他的晚餐里做了手脚,让他根本走不出这个院子。是这样吧?”屠小意问道。
“您在说什么?讲故事吗?那应该去和我的学生们好好聊一聊。”她不以为意地抿了一口水。
“可是您的职业压根不是钢琴老师,而是一名深谙解剖学的资深生物老师。”屠小意晃了晃资料袋,“你喜欢动刀切割动物或人体,曾为此专门到海城医学院进修。后期你努力在公益方面塑造自己的形象,暗地里帮动物医院做了不少手术。所以,在迷晕自己丈夫后,你其实一刀就捅在了他的要害处,刘先生估计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死掉了,唔,这么说起来是冤死鬼也没错。”
“你忘了他的两个致命之处:双手被砍、心脏被挖,我为什么要这么费事?”
“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假借神秘人的手,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他,谁会在意这笔糊涂账呢?这样做你不仅名正言顺地除掉了眼中钉,而且顺利继承遗产,真是好算计。”
“就算你说的不错,可我为什么要杀害他?他很爱我的。”沈佩兰平静地说。
“哦,你确定他真的爱你吗?你确定那个戒指真的是买给你的?”屠小意揶揄道,“从一开始得知你们没孩子我就感觉不对,恐怕他瞒着你在外面都娶了好几个了吧?不对,看你们吵成这样,估计他都没打算瞒你,所以把你激怒得非要杀了他不可。正好市里闹着神秘凶手,你就觉得机会来了。我说得没错吧?”
“即便你说得对,那也只是推测,完全没有证据,所以,”她耸了耸肩,“你能奈我何?我根本不用理会你说了什么?”
“我其实也没有非要你理会,”屠小意笑了笑,“今天约你见面,有两个目的:一是过把探案的瘾,二是郑重感谢你。”
“谢我?开什么玩笑?”她也笑了,右手一翻,一把锋利的小刀脱手而出,携着寒光奔向屠小意。
屠小意往旁边斜跨一步,让开了那把偷袭的刀。
“别急”,她微微一笑,“故事还没讲完,下面的内容你一定更感兴趣”。
【伍】
八年前,北磐中学还没改名,叫雁北中学。
春季的一天,17岁女孩朱萱萱作为优等生,受邀参加学校组织的一次郊游活动。
他们骑着自行车结伴而行,一路从繁华的城市来到静谧的乡村,最后将营地驻扎在月山镇的月山山麓。
月山地形特异,两座山的峡谷有一块凹进去之处,天长地久形成一池明净的湖。湖水倒映山川,远观恰如一弯月牙。
那晚,月亮特别圆,篝火晚会后,大家吃饱喝足,又累了一天都去歇息。朱萱萱受沈老师之约,到湖边看月亮。她欣然赴约,全然没想到自己踏出的这一步,是迈向无间地狱。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他们一个个从她身边爬起来,并厉声警告她不可声张。之后,又是担着望风重任的沈老师把她送回去。她紧紧挽着她的肩,亲密如她的挚友或亲人,任谁也看不出这场应月之邀有什么特别。
但他们并未就此放过她,回校后又多次邀请她去“辅导学习、批改作业”,终于在一个暴雨如注的深夜,她跌跌撞撞冲上学校最高的楼,从楼顶一跃而下……
“别说了,别说了!”沈佩兰再也坐不住,她站起来,全身痉挛,双眼瞪得如同铜铃,满脸惊恐和不可思议地看着屠小意,嘴里不住念叨,“不可能,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屠小意没有回答她,继续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方季之,时任雁北中学的语文老师;严培新,时任雁北中学副校长;孟华强,时任雁北中学高一级部主任;邱一彤,时任月山镇镇教委书记;而你们夫妇,刘晋涛时任雁北中学教导主任、化学老师,你则时任雁北中学的生物老师。对也不对?沈老师?”
沈佩兰全身颤抖,看出来已经惊惧到极点,她忽然抖抖索索地伸手指着屠小意:“是你,原来那个魔鬼是你!”
屠小意轻轻一笑,逼视着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们逼得她无路可走跳楼自尽时,可想过自己是魔鬼?!你们逼得她怨灵不得安生无法超脱时,可想过自己是魔鬼?!!!”
闭上眼,泪水滚滚而落。她分明看到,某个虚空的所在,善良的萱萱瑟缩着小小的肩,看到她便挨过来,笑靥如花,亲热地喊道,“姐姐!”
那一年,正在海城读大学的她,连番接到噩耗:妹妹萱萱忽然跳楼自尽,妈妈有冤难诉吐血而亡,爸爸变卖家产寻到海城陪她读完大学,也郁郁而终,只留下一本妹妹遗留的笔记。
“他们又喊我过去……脱掉我的衣服,抚摸我的身体,不愿意就一巴掌打过来……好疼,我活不下去了……”她看着字字血泪,心痛到无法呼吸。
辗转回到N市,发现昔日的中学已经改名,当初那些人成功成名,各个光鲜。在大西南游学时的历练有了用武之地,经过精心策划,噬心的神秘人频频出现:
方季之是屠小意的病人,多次催眠之下,深悔昔日行径,选择了自杀,为了引起人们注意,屠小意斩了他的双手挖了他的心脏,制造了第一起耸人听闻的杀人案;
解决严培新和孟华强更简单,司机老田是转业军人,也是屠小意在西南游学时认识的亲师兄,案子在他的配合下做得天衣无缝;
倒是邱一彤比较难处理,已经爬上副镇长的他每天应酬繁多,还是尘风透露消息他有小三,这才守在梧桐苑伺机成行;
最扎手的是刘晋涛夫妻,两人家大业大,身边保镖围得铁桶一般,家里各种防备设施堪比安全局——他刚发迹那会被一黑社会老大惦记,勒索了数百万,自此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屠小意多番筹措都无法靠近。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夫妻俩祸起萧墙,刘晋涛死在身边女人的刀下,而那个自以为智计无双的沈佩兰,破坏了全屋的监控系统,恰好给了屠小意上门一叙的机会。
因此,屠小意着重表态,要好好谢谢她。
是谁说,当我变成魔鬼的那一刻,世界便是地狱?
空气中“铮”的一声清鸣,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忽然收紧,倏然勒进沈佩兰的脖子……
穿越八百米忘川河岸,她再次看到萱萱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