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简希小姐
“ 铛，铛，铛，铛，铛，” 墙上的老式挂钟精确地摆了五下。
太奶出门的时间又到了，她要去车站接太爷。
太奶年逾八旬，五年前得了老年痴呆。从那时起，她每日都要走到车站等待，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归来的人。
太奶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年轻时温文贤良，小家碧玉，十分的招人喜欢。
在那个包办婚姻盛行的民国时期，大部分男女婚前都没有见过一次面。只有在迎娶当天，掀起红盖头时才知道要陪伴一生的人长什么样子。
太奶接受的是新兴的教育。虽然她平时温柔乖巧，言听计从，但在婚姻这个问题上，她却誓死不肯屈从那包办的一纸婚约，很早就和家里打了预防针：“ 若敢替我牵线，毋宁单一辈子。”
而且，她只要认准的事，怕撞了南墙也要凿个洞口钻过去看看。到底是走投无路，还是柳暗花明？
没过多久，她在学堂里爱上了自己的教书先生，也就是我的太爷，谈了一场新式的自由恋爱。家里虽然缄默不语，但对接受新式教育，又有些放荡不羁的太爷并未看好。
婚后，她们就搬出去单住了。太奶家虽然算不上大户人家，但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也是家里娇惯的大小姐。
为了照顾好太爷，太奶洗衣做饭，任劳任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一手包办。太爷只负责教书，倒是清闲。
婚后的前两年，他们的小日子也是花前月下，恩爱有加。
山顶的日出映照着他们灿烂的笑容，海边的落日余晖镶嵌着有他们相拥的背影，满天星辰里藏着他们绵绵不绝的情话。
太爷一有空就带太奶去周边或乡下玩，给她拍许多好看的照片。其中有两张是太奶穿浅粉色裙子拍的。一张是她打着精致的白色小阳伞，站在一个石阶前，温婉可人，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一张是她的背影，她走在一条田间小路上，据说是和太爷生气时被偷拍的，看着有些落寞。
那时候，太奶和太爷住在一个小镇上。太爷在城里教书，每天坐着小火车通勤。五点钟的挂钟一响，太奶雷打不动的出门了。太爷的小火车5：30准时到达，她走到车站只需10分钟，她却每次都要早到。她想要太爷在拥挤的人群中第一秒就看到她。
后来，太爷喜欢上了他学堂里的一个女学生。某一天傍晚，太奶等到深夜，也没有等来太爷。第二天，她发疯似的去学校找他，他也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我变心了。
回家以后，太奶把太爷所有的东西和太爷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出去，除了那条浅粉色的裙子。那娇柔粉嫩的颜色像是在对她诉说他们之间曾那么如胶似漆的时刻。
她记得太爷对她的好，坚信他还会回来，所以她要等。等到那一天，她要穿着那条浅粉色的裙子来迎接他。
......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太爷再也没回来过。
太奶得了老年痴呆，没了时间概念，出门不知哪是哪，也不记得回家的路，但她却记得太爷回程的时间和那个火车站。
她已年迈，步履蹒跚，10分钟的路要走半小时。所以，她每天4：30出门，像年轻时一样，去车站等着太爷。等那趟火车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家里人再把孤单的她接回来。
有天，家里来了一个老妪，年纪看上去能比太奶年轻一点，但也头发花白，背曲腰躬。太奶正在院子里纳凉，看到她进来就像见到了魔鬼一般，三步并两步“火速”地回了房间，“砰”关上了门。
“大姐，我是......”老妪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妈妈见状赶忙把那个老妪请进门，聊了会儿才知道她是多年前和太爷相好的那个学生。
一晃不也一样白了头，岁月饶过了谁呢？
“大姐，我知道您不愿见我，千错万错都在我......他前几天走了。” 说着有些哽咽。
“ 临走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来和您当面认个错，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您......虽然我们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但也对您愧疚和亏欠了大半辈子。” 老妪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像是从地缝里冒出来的一样。
她缓慢地说完之后，就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胸前。
时间好像定格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她们尘封已久的往昔岁月，满满的灰尘在肆意飞舞，直至慢慢消散。
太奶始终没有出来见她。
物依旧，华年逝。
我当然知道太奶和太爷年轻时炙热的深爱过，也撕心裂肺的痛苦过。
可是总觉得无论是怎样荡气回肠的爱情，到了风烛残年，两鬓斑白，也早就该一笑而过。
从不知道太奶温柔的外表下有如此决绝壮烈的爱情。
关于太爷的一切，好的，坏的，开心的，痛苦的，太奶都记得。
太奶和太爷的结婚纪念日那天，太奶精心地打扮了一番。虽然岁月苍老了容颜，可太奶的心还是一如当年那个热恋中的小女孩。
她又穿上了那簇新的浅粉色裙子，打着精致的有花边的白色小阳伞蹒跚远去......
本文由“文字之光社区”助力。
【 文字之光 】是已立项注册，自2020年元旦始启用。
【 文字之光 】是由文字之光社区居民秉持“为好文找读者、为读者找好文”的价值理念而设立的专题，专题目前不接受投稿。
广大优秀作者可以投稿到它的优选专题 【 金色梧桐 】中，编委会从中选出优质文收录到【 文字之光 】，并从中精选出最优质文加以推广。
我们期待你的优雅亮相！你若能甩出掷地有声、灵动有趣的文字，我们定会用足够的真诚与你的文字共舞，让优质的文字发出耀眼的光芒。
找到我们有两种方式：
01 在微信群中搜索 文字之光
02 发简信联系文字之光主编韩涵微语副主编无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