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knowledgement | 我在伦敦最后一个月的日记(上)

每一次,我走过奢侈的日光,走过弥漫植物气息的夏末,走进柔软的文字里抒情,走进想象的迷宫里,猜测森林尽头处的仙境。可我又立马跳出来,我惊吓不已,耸了耸肩上的书包,梳整一下,咣当一声,我又和它一起,沉重地、再次上路。

“Close Soon”

2019年8月,亚非学院新来的保安在晚上10点半或11点闯入learning lounge,这几个身材魁梧的意大利年轻人站到教室的中央,大喊一声:School will close soon.

里面的研究生们假装没听见,距离他们提交毕业论文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他们用沉默换时间。一直等到保安走到每一个面如死灰的学生边上催促,他们才准备拖拖拉拉地离开。

推开学校沉重的大门,就走进了夜晚11点半的深色里。我步行到Goodge站等一辆夜间73路,它会把人们带到Euston火车站,大英图书馆,King’s cross火车站,然后是我的宿舍,Penton Rise。12点多,我到家了。

我牙刷、洗脸、泡脚,偶尔也不洗脸,因为我很久不涂任何化学品了,节省下的时间可以用来放空自己——我像一个眼神空洞的玩偶,不断地下滑着手机屏幕。

凌晨1点,房间里不再有任何光亮,我睡下了,直到第二日的早上10点。

去学校可以坐门口任何一辆公交车。到Euston Square下,是为了路过wellcome collection。它是一家小型医学艺术博物馆,曾经有一次seminar,我们坐在它摆满靠枕的楼梯上,听老师用气声讲着医学人类学。近来,wellcome的橱窗上挂着“边缘人群”的纪实摄影作品。

早上11点多,我会在图书馆一楼挑一间人很少的study lab,选一个靠窗又靠墙的位子,然后带着咖啡杯去负一楼的食堂买一杯拿铁,正式开始我的一整天——它极其单调,拎起来抖一抖,砸下来几万个关于masculinity的单词,不知所谓。

中午,我开始在微信上骚扰晨姐。她竟然醒了。她窝在床上和我定下一个餐厅和时间。选择范围是Crazy salad,eat Tokyo,wasabi,或者唐人街边上的拉面店。

再回到学校,就是下午两点了。下午是个糟糕的时间段。不到两个小时,我烦躁得跑去抽烟,天气再不好,也总有一束太阳光会穿过Senate House,就是奥威尔写真理部的原型,来到学校前面的草皮上。我躺着抽烟,虫子钻进了我的脖子。

晚饭,或者点外卖,或者外食。数不清我们在毕业前吃了多少次的三峡人家了,一定是大虾干锅,耳朵一定要点肥肠,我一定要点鸡胗。

八点半开始,图书馆的保安一遍遍播报9点的闭馆信息。8:52,我收拾了东西,来到learning lounge,直到年轻的意大利保安朝着大家大喊一声,

“Close soon.”

以上,是我在伦敦最后一个月干涩而单调的日常。

我的毕业论文因为字数超太多,Acknowledgement写的紧巴巴,完全没有好好致谢和告别。用以下这些日记,做一场纪念。

日记

0803 

在晨姐家染发,一边染发一边吃外卖看《乐队的夏天》,刺猬唱“爱与知己”时,我和耳朵开始疯狂流泪。

新裤子唱夏日终曲时,我想:人类把时间以块状分,春夏四季,12月... 回忆时,某一块时间在生命长河里如鳞片般,闪闪发光。

还有,二十多岁的高虎对着dv说,我想要对生活有更多的主动权。

0813 

和晨姐晚上九点才离开的学校。

也不说学习效果和效率如何了。走的那一刻,晨姐对我说,我实在受不了了。一脸惨白。

今天抽烟的时候被一些南亚青年搭讪,问我飞不飞叶子。他们给我尝了一口。劲儿好大,后来我整个人就晕乎乎的。

回家的时候,又被一个墨西哥青年Azane搭讪。他把电话塞给我,让我有天找他出来玩。Azane27岁了,笑起来纯真得让人抵抗不了,长着一张不符合年龄的年轻的脸,每次去酒吧都要被拦下查身份证,

来伦敦一年了,他说自己还没有什么好朋友。他是deliveroo的送餐员,每天的日子就是睡觉起床工作。我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他说他可以随时不工作,“Im my boss”。

他掀起衣服,给我展示他在腰间的第一个纹身,小小的黑色“befree”。前年他在意大利,明年不知道在哪里。自由是他的人生信仰。后来的9月,我在一家青旅也说要“free”,20岁的西班牙男孩Sam激动地站起来和我high five。

0814

昨天在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学校秃的差不多的草坪上躺着,晒太阳。虫子钻进我的脖子,爬进我的内衣,也许我被晒得滚烫的皮肤也是它的草坪。

有一件很好笑,其实也很悲伤的事情。就是我前几天拉屎呈红色。也许是那两天,一天吃过红薯,一天喝了红酒。但我更害怕的是,我胃出血了。毕竟现在胃脆弱的,让我的身体都不敢缺席我的意识。

但今天拉屎的时候,就没有再是红色的了。也算是。一件只能独自开心的事情。

晚饭是学校旁边的老成都,冒菜。吃完后一阵特别浓的困意。我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怪叫,我对学习搭子晨姐说,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我真想现在回家一边睡觉一边大哭啊!

回到学习室。朋友圈刷到今天是晨姐男朋友的生日。

哦,晨姐不仅有男朋友,还有两只猫。

看来我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人了。


【未完须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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