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都诗话(五)(另附闻英师太序言)

                          闻英师太序       

        白鸥师弟简信问,可否为其《鸢都诗话》写篇序言,我说可以。莺窃笑,莺乃无名鼠辈,若让我写序,这本书就歇菜了。诗话之序言,非诗坛泰斗或著名评论家莫属,岂可随便找人写的,我说我帮你找个名人写吧!于是推荐若干。白鸥之诗话,我每篇都看过,莺写不了序,写篇闲谈总可以吧!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说其写的随笔体记事诗话,是“以籍闲谈”。修既然闲谈得,莺为何不能闲谈?故命题闲谈之。哈哈,说白了凑是茶余饭后摆龙门,闲扯淡也。

        《鸢都诗话》是鸢都青年诗人吴白鸥的简文近作,已续五章。莺初惊于好奇,遂前往细观。莺所惊奇者,乃因当代写诗话者已凤毛麟角。“诗话”这种文体,多为诗坛泰斗及著名学者所为之,一般“白丁”是望而却步也。非博览群书,通古博今,诗词造诣极深且久负盛名者,不敢为之也不能为之。诗话并非日更达人之文,提笔就来,多多益善……

        何谓“诗话”?“诗话”者,是评论诗歌、诗人、诗派及记录诗人故事的著作,有随笔体和诗歌体。学界一般认为诗话起于钟嵘的《诗品》,成于欧阳修的《六一诗话》。自欧阳修创始诗话之体,千百年来,中国的论诗之大家大多以“诗话”命名,写成专著的历代诗话之作,数以千计。作家云蒸,作品如林,卷帙繁富,汗牛充栋,内容涉及广泛,大致包括标举诗观,论诗宗旨,推溯诗派渊源,评论诗人诗作,摘赏诗歌佳句,漫谈诗歌作法,记叙诗坛轶事,考证诗歌掌故,诠释诗句僻典等等,凡有关诗歌的内容,可以无所不包,无所不论。但自五四以来,旧体诗词、诗话逐渐没落,白话文兴起,现代诗走红,梨花受宠,羊羔泛滥,鱼龙混杂,江湖日下……孔老二也只能站在他们家门前的臭水沟边仰天长叹:逝者如斯夫!

        白鸥者,师从袁门,潜心随园,少有鸿志,博览群书,才思敏捷,工于诗词,尤擅诗话。其遍搜古今诗话,凿壁偷光,悬梁刺股,获麒麟之角,拔凤凰之毛,窥盛唐诗人之玄机,得大宋名家之精髓。虽长安米贵,料白居也易;虽骊珠难得,也如探囊取物。凡了解白鸥者皆知,白鸥不但有底气敢写诗话,而且,也一定能写好诗话。所以,其序言中虚头巴脑的瞎谦虚之言,莺且作耳旁风,就当没听见吧。

        白鸥的《鸢都诗话》,虽拟古却不落古人巢穴,脱俗而出新。另辟蹊径,开明宗义,言简意丰……深思处令人警醒,如:“诗以思想为最要。前人所谓之立境界、求神韵皆未得其正,而“性灵说”颇相类似。思想之分野,首在颂自由,次在爱国家,更次抒性情,更下状山水,最次迷花草。又:先有第一流之时代,后有第一流之诗人也!”,白鸥的诗观标新立异,毫无遮掩,即批评古人“境界说”,也批评师门“性灵说”,而主张“思想说”,是啊,一个没有思想的诗人和诗词,与没有灵魂的尸体何异!幽默处令人赏心莞尔如:“(鸥)无用之谈,自不比孔方兄之仗义;粗俗之语,料不如范氏女之婀娜。……”睿智处令人击掌,如:“吾因佳句爱诗人。昔读李太白“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爱之不能已也。又读文天祥“城郭人民半已非”,颇绝有味。岂料二公俱是梁上君子,几于全部照搬,一为取自《宋史· 隐逸传》,一为取自《搜神后记》。要之,每遇佳句,犹当详察,多妨其伪,少信其真。” 莺窃笑,太祖也是梁上君子,可鸥偏不说,岂不睿智。滑稽处令人喷饭。如:“诗不可硬造也,有感慨方可为诗。诗之为物也,隐则为气,发而成韵。”,哈哈,此句如让莺写定是“憋而为气,放则成屁。”,白鸥对当代诗坛无病呻吟的流弊还是笔下留情的,可见其人之善。总之,白鸥对很多诗词创作的理论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的,文学创作需要文学批评引导,而现实是除东郭先生外,很多文学批评家都变成了郑板桥的徒子徒孙,难得糊涂袅!白鸥这一切独特的见解,皆源自其多年的潜心读书,长期认真地经过自己的大脑思考过滤而得出的结论。

        吴白鸥《鸢都诗话》的另一个特点是答疑解惑,荫及后人。白居易曾写过一部诗话《金针诗格》,虽然讲了一部分作诗的原则,但不是很细。关节处还留一手。元好问论诗绝句云: “晕碧裁红点缀匀,一回拈出一回新。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而白鸥却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多年的创作经验和体会,绣鸳鸯之金针全部度与了人。从如何辩别诗词之优劣,诗品之高下,诗人风格,到诗词章法,谋篇布局,结构角度,音韵格律,起承转合,对仗练字等等全部和盘托出。其中有些还是很有见地的。如:初学者对于孤平问题觉得很挠头,白鸥告诉你其实看准一个句式即:“仄仄平平仄仄平”就可以了,其余皆可不用考虑。没有专家学者说的那么啰嗦麻烦。这就是阅读大量古人诗词后发现的秘密。再如:上、去、入皆仄,但声调高低不同,恰如五线谱,写诗下字时不可不祥查。其实,不但上去入声字,平声亦如是,有阴平阳平之分,古人谓之宫商角徵羽也。《周禮•春官•大師》:“皆文之以五聲:宮、商、角、徵、羽。”,乃古代五音标识。用來表示音調高低的。老杜是“晚节渐于诗律细”,白鸥是“中年渐于诗律细”啊!而这纯属是多年写作经验之谈。赵本山说: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但白鸥却全告诉了你。

        吴白鸥的《鸢都诗话》,还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也有思虑不周之点。如宋词之兴起,原因不仅在于唐人已将平韵写完,这只是其诸多因素之一。再如:“颔颈两联色相对,名相应,动、副相呼,子美罕有例外,而义山多有破格,于此亦见轩轾也!”,议论虽精彩,然遗憾未摘例句。总体看瑕不掩瑜。闻英就不多啰嗦啦,读者自可鉴赏。写诗话自古就是一件流芳千古的风雅事,但文坛历来都是口舌是非之地,究竟是流芳还是遗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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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易经》云:“天地闭,贤人隐”。逮自微火焚书以来,贤人禁言,黄莺流窜,能不悲乎?所幸者于邂逅闻英师太,每以道义相期,砥砺奋进,诗文互唱,甚感欣慰!

      幸蒙闻英师太不弃,于我求序之请,爽然而应。昔汉光武以严君顾盼一目为荣,吾欣然亦有同感也!

        “从诗从学”乃吾去年所立下之毕生职志,虽时运屡歇,迭遭蹭蹬,而此心不改分毫也!于诗,吾中心在立足于“性灵派”而尝试开创“自由诗派”;于学,吾中心在博弈论及企业微观经济。所谓“自由诗派”乃是融合中国传统优秀诗学与西方自由博爱精神之共体,她一只手伸向过去,一只手拥抱未来。

        吾多是土法炼钢,迄今尚未正式拜过任何前辈为师。然吾又何尝一日无师?于古人,吾师阮籍之悲情,吾师陶潜之天真,吾师杜甫之正大,吾师李白杜牧之潇洒,吾师李商隐之绮丽,吾师白居易苏东坡之疏旷,吾师公安性灵派之有趣……于今人,吾师于文政之博洽,师丑奴儿之幽默,师闻英师太之涂鸦……于一切美好之文学,吾何尝不亲执弟子礼私相慕之?

        师太及诸诗友,提出颇多意见,甚好!我闻过则喜,见善则迁,更不惜以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况且我读书不甚渊博,所论诚为肤浅,所以甘为众矢之的者,乃欲引钟叩响也!

        “才力应难夸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论诗越深,得评越利,越深感自身学识之不足。以后尚待虔心学习,虚心求教也!于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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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律诗之佳者,如常山之蛇,击其首而尾应,击其尾而首应,击其中腹而首尾俱应!

38、陶令之诗,乃在一“真”字。“真风告逝,大伪斯兴”,故其粗衣去俸,力做真人。

39、诗者,真伪之辩也。司马氏出,有嵇康、阮籍抗之以真;刘裕出,有陶潜抗之以真;明之中叶,伪风盛行,有李贽、袁宏道、唐寅抗之以真;清之乾隆,文网日酷,士节日坏,有袁枚、张问陶抗之以真;迄至当代,有黄莺、白鸥抗之以真。

40、王静庵谓,后主有赤子之心。然何谓“赤子之心”乎?“童心”之谓也。

41、诗不可硬造也,有感慨方可为诗。诗之为物也,隐则为气,发而成韵。

42、如jia、qiao者皆为复合韵母,用之于恰当处,有炙肉含口之快感。杜诗“石鲸鳞甲动秋风”、“吹葭六管动浮灰”先得其妙,今人于文正公诗句“漉酒陶公思旧晋”似已悟出其中玄机也。昔者贾岛“僧敲月下门”亦合此理。

43、学古人作诗之法,看组诗最好。谅你是通天的汉子,亦不能不用动词,看动词之落脚处,便灼见其肺腑也!看组诗,其动词定须错落而放,故其毕生招数显露无遗也!诗法玄机,全藏动词与副词中也。欲学杜,杜诗中《秋兴八首》与《咏怀古迹》,不可不日三复也!

44、欲求朗朗上口之好诗,无他,惟多对仗耳!杜诗律绝,多对仗,即首尾常如是,甚而有全对仗之绝句。太白《上皇西巡南京歌》所以好者,亦在此。

45、三声、四声、入声字皆可入仄位,而老杜多有考究。七律之中,第五字承上启下,尤为关键,老杜能用四绝不用三,而尾句又常用三,何也?收余音回味绵长之效也!

46、赵宋为中华文化之最高峰,于诗词必不甘落后。其所以毕其功于词而卒成一代之文学者,乃在于平韵已被唐人用尽,而词格多用仄韵,故词恰好补诗之未用力处。

47、民国刘成禺《洪宪纪事诗》甚妙,纯以绝句写成,用笔讽微,章法合宜,惜世之不重也。其妙者有以下三首:

郊天祀典越成周,监制玉冠十二旒。

黄土沈沈铺辇道,行人遮蔽四牌楼。

龙飞河北据幽燕,八十三晨大宝传。

一代兴亡存故事,史家纪日代编年。

日者先邀五等封,徵车特派大司农。

皇元运会支干数,只恐来年悔亢龙。

48、格律为自然之物也。吾少时不知格律为何物,而诗句“十万亲卒拼一气,三千精甲照南天”、“大漠但求滋绿水,小溪只愿出山门”俨然已合于格律也。因知,人之从格律,犹水之就下也,皆为自然现象,无可惊奇,亦不必强为。

49、切记!律诗不可不论章法也!老杜之律,人物虽变于万古春秋,风光虽取自千里山河,而其所指皆聚焦于中心思想也。律诗八句,每一句须于全诗有一定作用,每一字须对每句有作用。切忌重复套语,否则笔法虽开合恣肆,却各自为战,甚至于相互抵牾,殊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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