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

    又是一年春三月，大马路上到处是杨絮飘飘，杏花、梨花、桃花开的甚是妖娆，有白的、粉的、还有粉白的，田野上压抑了一冬天的麦苗，报复似的生长着，油绿油绿的，几个孩子拿着纸糊的所谓的风筝在麦地里跑来跑去，不亦乐乎！

      花篮儿和妹妹娟儿正在西园坝上采野菜，土生土长的姐妹两个，采起野菜来再熟悉不过，那是荠荠菜，那是面条菜，姐姐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拿着小铲子，妹妹在后边跟着。等采满竹篮，她们就回家，母亲会打来井里的水洗干净野菜，然后放在蒸笼里，放上半碗麦子面，放上调料，放在地锅蒸上十五分钟，然后趁着热气腾腾，迅速倒在陶盆里，滴上几滴小磨香油......正当她们想到流哈喇子时，一辆白色面包车从镇上方向疾驰西园坝上。

        “姐，计划生育的人又来了吧，我们快躲起来”机灵的娟儿赶紧拉着花篮向旁边的干涸的小河沟方向跑去。20世纪八九十年代，北方中原地区计划生育抓的正紧，那地儿穷的很，偏偏越穷越生。再加上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的影响，计划生育政策依旧管不住，抓不完，娟儿的爹娘为了给她们生个弟弟，为了躲计划生育，多年来到处躲藏，最终罚了钱，扒了房，还是没生出个弟弟，姐妹两个听说计划生育办的人会把超生家庭的孩子抓走，每次看到村里来了面包车，就以为是计划生育办的人，她们便躲起来，红薯窖、麦秸垛能躲的地儿都去过。

    “娟儿，你看他们往巧珍家的地里去了！”姐妹两个看到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带着口罩，带着白手套，手持铁锹下了白色的面包车，向巧珍他爹坟上走去。花篮和娟儿趴在河沟里，带着柳枝编的草帽，露出两双圆溜溜，黑黝黝的大眼睛，这两双大眼睛可是和她母亲秋香的眼睛一样一样的。

      娟不禁回忆起了巧珍的爹。巧珍的爹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上溯祖宗十八代都是。据说，小时候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也因为在母亲肚子里时间太长，反应总是比正常人慢一拍，因此上，直此四十多岁还在打光棍，直到后来遇到也不太精明的巧珍的娘，然后生下了巧珍。直到前年腊月，巧珍他爹因为肝癌去世，因为没钱，没男孩，葬礼也就草草办了，去世当晚，宗族侄子们就把他埋在了西园坝上的自留地上。

“姐，他们在挖巧珍他爹的坟！”娟儿看见几个白大褂的人走到巧珍他爹坟前，转了几圈后，开始挖起来。消息总是不胫而走，田野上放风筝的孩子也像她两个一样，躲的躲，跑的跑。随后，一帮人跑向西园坝上！只见巧珍她娘拉着她，还有巧珍二叔、二婶、堂哥、大伯等亲人向西园坝上他爹坟的方向跑来。别看巧珍娘小小个子，跑起路来一阵风，“你们干嘛，别动孩儿他爹，我可怜的孩儿他爹啊，你们会遭天谴的.......”巧珍她娘边跑边哭，这边的几个穿白大褂的像聋子一样，继续挖。这些白大褂是县上火葬场的，不是计划生育办的，花篮和娟儿从跑来看热闹的村民的口中得知，她们这才跑出河沟，好奇心催着她们走向人群中。会不会诈尸？会不会有鬼？娟儿心里嘀咕着，还是跟着姐姐后边走去，这时太阳正中，阳气正足，僵尸是不会有反应的，只见巧珍她爹坟前围满了村民，巧珍家人的反抗根本是无用的。

      “你们这是违法的行为，谁再阻挡就抓去县里派出所拘留！”一个白大褂都包不住大肚皮的工作人员冲着巧珍的家人怒吼着，这时，巧珍的二叔、二婶、堂哥、大伯只好住手，他们知道土葬是违法的，和上边对着干也是不明智的，于是就此罢休，呆呆地站在旁边，巧珍和她娘依旧哭着。不一会看见了棺材，只见几个白大褂正准备打开棺材，旁边胆小的马上走了开，胆大的又走的更近了，娟儿和花篮当然是跑了，直到跑到马路上，生怕开棺材的瞬间，巧珍他爹会突然立起来，蹦出来，扑向她们，咬他们的脖子，吸她们的血......娟儿越想越怕.事实证明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听说白大褂打开棺材，把巧珍他爹抬出来，然后浇上柴油，焚烧后，又用铁锹铲到棺材里，草草盖上棺材盖，埋起来。巧珍和花篮站在马路上，看到巧珍爹坟的位置冒着浓浓的黑烟，一股难闻的气味散发到整个田野。

      “看到没，巧珍他爹的棺材还是好的，寿衣、枕头、被子、褥子，新的一般”

      “看到了，这地儿真是块风水宝地!”

      “你看到没，那胡子、指甲、头发都是好的，我还看到了脸，睡着了一样.......”

      花篮和娟儿一边颤抖着一边细细的听着，生怕漏听了一个细节。她们忘了是采野菜的，忘了篮子和铲子还在河沟里。

      “不用说，肯定是赖六举报的！”

      “我说这几天怎么看到他插着个裤兜在西园坝上溜来溜去”

      “就是因为巧珍他爹没权没势没人，换个人去举报试试！”

        原来，国家为了实行火葬政策，注明凡是有坚持土葬，违背国家政策的将罚款一万元，有举报土葬的，奖励一千元。农村人不讲究吃穿，但是是很在乎入土为安的，不管是贫穷还是更贫穷，都宁愿顶风作案，坚持土葬，他们怕死了之后还要遭受焚烧之痛，他们怕尸骨无存，他们怕成为孤鬼野魂，总之他们总是有一套自圆其说并为之坚信不疑的观念。村里赖六，出了名的赖，三十多岁的光棍，整体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这不，怎么愿意放过这个商机。

    “这地儿真是块风水宝地啊！尸体一年了都不腐！”娟儿重复着三爷的话，扯着花篮的衣角向河沟跑去，找他们的竹篮，铲子和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