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嫁人的女子

甜的,酸的,汁多,肉少,脆的,软的,各样水果遍满生活,也带着斑驳的印记。


“六毛六毛,沙瓤西瓜!”艳阳中午,身穿汗湿透的白背心、头戴草帽的中年男子开着三轮车在小区里喊着。

茉莉跟随叫卖声往窗台楼下望去,随后放下手中的拖把,跑到楼下去买西瓜了。

“能便宜点不?”

“叫的最低价,一分钱一分货,尝尝就知道了!”卖西瓜的男人把车停下来。

开场白的砍价,是茉莉的习惯,但实际上很少会接着砍下去。一是她砍价并不在行,再就是看着大热天卖西瓜也不容易,不忍心砍价。

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合拢,放在西瓜上再分开,“咚咚咚”,茉莉反复弹了几下西瓜皮。又换了个西瓜重复弹着。仔细听,几个西瓜的声音不大一样,有的听上去声音发闷,有的响亮,不过也没有很清晰的区别。

敲西瓜也是茉莉挑西瓜的一个习惯,不过她也搞不懂何种声音代表何种西瓜,只是看上去这样挑西瓜专业罢了。

砍价、敲西瓜、各式切法,这些习惯和技能大都过跟着小姨学来的。

小姨初中辍学后就跟着外公在镇上摆摊卖水果,夏天卖的最多的是西瓜。四五岁的茉莉常跟着小姨在水果摊帮忙。小姨那会二十左右,年轻又时髦,喜欢跟着录音机唱歌,小姨唱歌的时候,茉莉就跟着学唱还跳舞。遇到买西瓜的人,就学着小姨的样子招呼顾客。

在镇上卖水果,长得又好看,自然会招到年轻男子的青睐,也有人会为了搭讪专程前来买水果。有个叫五月的男子追求她,用了花言蜜语,小姨也看上他了,慢慢地两人就在一起了。随后,结婚、生子、谋生。

过日子,其实是很艰难的。没有工作,就是想法设法地找点生意做。卖水产品、开饭馆、卖熟食、开批发部,小姨做过各种小营生勉强维持生计。期间生了一个儿子,自己边做生意边带孩子。

那个叫五月的小姨夫没啥正经事,天天想着占便宜、偷懒赚快钱,赚的小钱没几天就花了、赌了。脾气也很暴躁,没钱了就去小姨店里去拿点,小姨有时也拿不出,他就暴打小姨,说她偷藏私房钱。

茉莉的外公外婆都是传统保守的人,股子里带着封建观念,尽管小姨过得不幸、想离婚。外公外婆都会想尽办法哄着小姨在婚姻里多担待,二婚没人要、离婚后孩子怎么办……就这样年轻浪漫的小姨变成了天天围在家里的中年妇女。

小姨再一次被暴打,是因为她又一次被怀孕。家暴的原因是因为小姨夫怀疑她出轨。小拇指被打断,腿被打肿。为了证明清白,小姨冒着超生罚款的危险毅然决然地把孩子生下来了,又是一个儿子。这下小姨夫就没话说了。

小儿子没生下来多久,小姨夫坐着金钱梦被人带到西安做传销了,打电话联系怎么也不回来,走火入魔了。小姨带着小儿子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火车到西安找他,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这次终于把他给带回了家。

人到四十,口碑、事业都没有的话,基本上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他一直没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懒惰成性,跟着小老板混点小工程。工程钱刚到手,就先自己买车消费、小赌一场,农民工的钱一直拖欠着。

要不到钱的人就到小姨的小超市去抢值点钱的东西,这样的生活成了常态。

小姨都快六十岁了,就这样用接近30年的时间守着她的小超市,维持生活。

茉莉很心疼小姨,但小姨从不会提及自己的生活。每年夏天,茉莉去看望小姨时,小姨总会抱着一个西瓜说:“切个西瓜吃吧!”熟悉的敲西瓜动作和切法,茉莉吃着西瓜很不是滋味。

小姨却总是笑着跟茉莉说话,眼里看不出一丝对生活的抱怨。

茉莉很怀念与小姨听录音机唱歌跳舞的日子,那时,小姨无忧无虑,阳光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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