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母子】南瓜梳乎厘

我的朋友中,高嘉悦最会吃,朱小姐最会做。有一年中秋,想教川贝做月饼,不知如何下手,朱小姐给了个方子:糯性足的山药和南瓜。这两样东西隔水蒸好,碾成泥,山药泥做皮,南瓜泥做馅,搓成一个团团圆圆,月饼模子一压,啪,掉到熟面粉里滚一滚,好了。川贝做了一个又一个,开心极了。什么辅料也不加的山药南瓜月饼,得天地精髓的纯天然甜蜜,边做边吃很快就没有了。

朱小姐总是深更半夜,等孩子们都睡了开始烤点心,常常深夜试吃,人却还是高中时那么瘦。西雅图的夜里,上海头昏脑胀的中午,朱小姐一张照片扔过来,“烤了些南瓜舒芙蕾,竟然吃出了蛋黄酥的味道”。惊跌下巴,赶紧请朱小姐给一张横截面照片,哪里来得及,最蓬松的那一只,早就吃掉了。

舒芙蕾,Soufflé,法国甜品里脾气最粗暴的一种。很多人知道它,是因为亦舒的小说《喜宝》,里面把Soufflé唤作“梳乎厘”。喜宝给勖存姿烤了一道香橙梳乎厘,见多识广的勖先生也大为惊艳,因为梳乎厘一向被视为最难做的甜点。说它脾气最粗暴,是因为“只有客人等梳乎厘,没有梳乎厘等客人”。

Soufflé是法语中一个动词souffler的过去分词,有“膨胀起来”的意思。刚出炉的梳乎厘,考验厨师水平的,就是出炉那一刻蓬松鼓起的状态。这种状态很快就会消失,梳乎厘会整个塌陷下去。它的所谓“最难做”,我认为四个字可以概括,争分夺秒。梳乎厘难就难在,出炉的瞬间必须端到食客面前。

去巴黎吃最正宗的梳乎厘,在我的旅行愿望清单上是比较靠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与巴黎和西藏有很深渊源的我,至今都没有在这两个地方细细逗留,只是匆匆擦肩而过。嗜甜如命的我,PierreHermé是在香港吃的,Aoki Sadaharu是在台北吃的,ANGELINA则是在我大魔都。巴黎空运到魔都的招牌栗子蛋糕,贵过一众网红,我小心翼翼用勺子切开一角,发现里面全是未化开的冰渣,心疼,绝望,几乎掉肉。

在我大魔都吃过的梳乎厘,无一不是中心塌陷,伪装成熔岩蛋糕的。真正像样的一次梳乎厘,是在意大利古城锡耶纳吃的。那可能是城中最高档一家餐厅,如果它开在罗马,我是怎么也不敢进去的。黑色真丝西装的餐厅经理,长得很像阿尔帕西诺,介绍甜品的时候傲娇地扭来扭去,我顾不上看他,眼睛牢牢盯住了菜单上的Soufflé。

那一餐,是我人生中不多的我认可的壕餐,我很乡巴佬地连餐巾套、餐盘的底款都拍了下来,却没有拍这道梳乎厘。在这一点上,挺自豪我还算是一个真吃货,在梳乎厘上桌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勺人合一,直奔主题,没有半句啰嗦的。

朱小姐心满意足吃完南瓜梳乎厘就去睡觉了,我疑心她吃完了才拍的照片。烘焙技艺如她,哪会才出炉的梳乎厘就有一丁点塌?那蓬蓬松松极致幸福的一刻,她一定没有错过。

那些塌掉的梳乎厘怎么办呢?“也很好吃啊,明天给孩子们当早饭。”朱小姐云淡风轻地说。

朱小姐做的南瓜梳乎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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