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

S君陪同A君去面试，面试地点比较偏远，根据通知，是在一个叫做“新农村”的地方。公交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车内空气不流通，异常沉闷。S君感觉头脑昏昏沉沉，于是把视线投向了车窗外，隔着玻璃，窗外景色不停变换，流水一般向后逝去，景物的更迭给S君带来一丝鲜活劲头。这才得以使他不至睡去。也许是看的太入迷的缘故吧，他看到了玻璃上浮现的自己的面影——轮廓瘦削，双眼鼓起，嘴唇活像两片德国香肠。这样详细观看自己让他觉得难受极了，于是索性将目光收回，仰头倒在了座位上。

不知多久，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两人一同走出车门，映进眼帘的是一望无尽的田野，和深蓝的天空。到处都是春的气息，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阳光晒过后土壤的芳香。站牌道路两旁，稀稀拉拉分布有几间杂货铺，店与店之间相隔很远，店门半掩，好像许久没人光顾，令人不禁担心起店铺的经营状况。一条野狗从路对面走来，它耷拉着脑袋，肚子上的毛和着泥水，粘连成一片一片的，凝结成一块块毛团。田野吹来的风，带有些许凉意。S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于是后悔没多穿些衣服。

“这‘新农村’，不就是农村......”。A君语调当中透着一丝轻蔑。

“话虽这样讲，可你看这儿空气多好，生活节奏什么的应该也会慢很多，我嘛，觉得这样的环境也不算坏”S君边说边盯着一株叫不上名的植物，植物青翠的枝丫伸向天空，就像被拉伸的手指关节，蕴含一种生命欣欣的朝气，这股朝气随空气一下涌进S君胸口，使他不由深受感动。

约定时间早已过去，A君搔搔头，感到不耐烦了。

“来前打过电话，说好来接，现在还没到！什么人啊。”

“别人兴许有事耽搁了，别急，看这里景色多美呀”S君安慰道，公车里的沉闷焦躁被一扫而尽，只剩下一股沉淀的平和和宁静。一所小学坐落在两人对面，白漆粉刷的墙面在太阳下有些晃眼，操场上，有几个孩子互相追逐打闹。这时一辆车停在两人身旁，从车内走出一位颇胖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加老气。

“呵呵呵，两位久等久等，家里有点事，出来晚了。来来，请上车，就当做自家车那样，呵呵，这就带你们到我厂里去”中年男人边嘟囔边说，好像有股浓痰卡在喉咙里。上车前，A君装作不经意，用手机拍下了车牌号。

路上，中年男人一个劲不停的说。“看到右旁的地没，我买了！准备全种小麦，呵呵，小麦是个好东西，产量高，有赚头。”“那边那边，种大豆。还有这块......”男人越说越起劲，仿佛觉得还不够过瘾似的，一并将一只手也举起来比划。

“哦，快到地方没，走了这么久了。”A君粗暴打断了中年男人话头。“前面巷子里就是。”车子东拐西拐，终于在一个厂房模样的大门前了停下来。中年男人下车后快步走上前去开了门，S君同A君一道走了进去。门里面情景让两人有些失望，看样子是新装修过，不过为免也过于空旷了。院子中央，一些机器零部件杂七杂八摆着，屋子的窗台有层积灰，角落还有一堆稻谷壳。两人不禁难掩脸上失望神情。中年男人看出来了，急忙囊着鼻子说：“厂子嘛，是我刚建的，这不挺好，发展起来后，你们都是元老级员工，呵呵呵”中年男人嗤嗤笑起来，S君尴尬的笑笑。A君则不停东瞅西望。“不知道两位看的怎么样，如果没问题，请跟我到前面一间房面试吧”S君点点头，紧随中年男人脚步走过去，A君像是还没看够，但还是慢吞吞的跟了上来。

进入房间后，中年男人的面孔立刻板起来，活脱脱变成一副赶早市的大妈脸，算计又精明。S君憋着没笑。

“我们呢，都了解过彼此，你们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但我这也很欢迎，因为我喜欢年轻人，能干、肯吃苦！要知道，没工作经验这回事放到别的地方会很棘手啊”男人语调平板、没有起伏，透着一股冷漠劲，给人感觉他皮肤下流动的血液都是冷的。

“我们俩都是年轻人，学东西自不在话下，而且正因不会才能更加刻苦努力学习，更能任劳任怨嘛”A君挑眉笑起来，直视中年男人眼睛。“哈哈哈，这个行业，能说会道才吃香，我看你前途无量啊。那么，你的同伴怎么想？”男人指S君。“他吗？一个劲要让我带他一起去面试，来了后不讲话，说回来这可能是他性格原因，本来就不喜欢同陌生人交流吧，之前我还说过他，没办法，不听嘛。”“呵呵，这样啊”男人表情略微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S君想辩解，但旋即觉得索然无味，也就缄默不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年男人又嗤嗤笑起来。“好了，时间不早了，让我把两位送到地铁站去吧，面试就这样结束，有结果会通知你们。”“地铁？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地铁，之前怎么没跟我们讲？”“瞧瞧我这人，把这事都给忘了。”

从地铁口下车后，一路上，A君高兴的一直絮絮叨叨，“哈哈，和老板谈的挺好，我看一定能成，你说是吧？”S君恍惚的回答着，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此刻他只是在想，早知道太阳下山后会这么冷，就多穿些衣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