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骑行札记》札一:成都(为初心再来)

“你又去西藏了”

“是的”

“还是骑自行车”

“是的”

“一个人”

“一个人”

......


       浓入夜的八点三十六分,从火车站走出来一个小伙子,肩膀扛着一个驮包径直上了一辆公交车。沉甸甸的双兜包让他抖了抖膀子,汗珠便从额头浸了出来,他扛的不是驮包,而是这次远行的希望和等待许久的重逢。


        朗吉弩斯在《论崇高》第七章中曾对不朽的、古典的、永恒的作品下了一个定义:

一篇作品只有在能博得一切时代中一切人的喜爱时,才算得真正崇高。如果在职业,生活习惯,理想和年龄各方面都各不相同的人们对于一部作品都异口同声地说好,这许多不同的人的意见一致。就有利的证明他们所欣赏的那篇作品确实是好。伟大的语言只有伟大的人才说得出,崇高风格是伟大心灵的回声。


        这就是我追求一部作品的初衷。要想写一部与众不同的作品,那就要把自己塑造成为里面的一个人物,成为他们举足轻重的一部分,然后开始创作。我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去川藏公路的路边,捡一个空瓶子,里面什么东西也不用盛,然后在旅行的路上把它装满即可。


        漫长的旅行,终于开始了。


        一切从零开始,站在这条路荒芜的尽头,我却悄悄的重新拿起曾经这支遗失的笔,寻找精神里的一丘一壑。这是我故事的开始,也是一部心灵自白之旅。


          这次与第一次来成都不同,这次旅程,我是一个人来到这座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回忆起临走时的记忆,除了急于匆忙的踏上旅程剩下留给自己的就是孤单。而这种难以言状的复杂情感,在心底里的窃窃私语中却能找到一种神秘的语言,消除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隔阂。在这种忧虑重重的隔阂里,充满了彷徨、期待、孤独。在我的旅行日记里,一切万难险阻,等踏上旅程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会为我让路,束缚我的“闲言碎语”将会鞭策我更加的坚定自己的出发之心。只有学会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找到属于自己坚持的初心,才不会被这个世界所改变,甚至不被淹没于大众的巧舌之中。


        晚上八点三十六下了火车,又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川藏之行时的记忆。那时,我与同伴从西安出发,用了八天的时间,到达成都。中途在德阳遇到一位从北京骑来的骑友,然后一同去的拉萨。后来我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大队长。因为他穿着一件交警的“黄大褂”反光背心,酷似一位警察叔叔,故而称之为大队长。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本来可以七天到达成都,期间在宁强县休整了一天,所以耽搁了一天。为我们紧迫的旅程又多增加了一天。中途还搭过一次车,我对那次搭车之旅特别记忆犹新。不是骑不动,而是队友想搭车!我们的配速和体力各方面都有一定的差异。话说也奇怪,在佛坪县刚出城,转弯处遇到一辆班车,司机停下来问我:“要不要搭车呀”。我摇了摇手,同伴倒是饶有兴趣的和司机聊了起来,所以我勉强其难委屈了自己,考虑到同伴的感受一起坐上了去洋县的班车。司机高兴的说:“前几天我还在这条路上带过你们几个骑自行车的”。


        我从他的话中听到这个几个意思。一是为了赚钱,招揽那些不想骑车的人,二是他经常做这样的事,肯定不止一次了。当时坐在车里,心在痉挛的流泪,责骂自己为什么可以偷偷的搭车?突然有点无法原谅自己,出来是骑车的,不是搭车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定都要骑下去。后来我还为此耿耿于怀,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被自己说服,妥协搭车。仿佛自己丢失了曾经那个倔强的自己,在下车的那一刻我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竟然对司机随口说了一句:


        “你害了多少想要骑车的人呀!”  


        后来想想,这也不能全然责怪司机。要不是司机停下车问我们:“坐不坐车”。直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原来自己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并且也经不起别人的诱惑。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拒绝诱惑,这也是那次经历给我的人生启迪。


        好了,闲言少赘。说说为什么重新骑川藏公路吧。


        首先,完成第一次未完成的愿望。时间比想象中走的要快许多,在缝隙之间悄悄溜走,时间不能创造时间,它只能用一种方式去获取,即利用时间。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一种时间飞速消逝的感觉,且是在悄无声息中就没了。当上帝偷走你的时间之时,从来都不会与你打招呼。尤其是我毕业这两年,真心领悟到“岁月”这个词,真心经不起岁月的打磨。所以,我决定重新拾起最初的信念,写一部关于旅行的书籍。当然写书的理由只有一个,但是各种杂念的借口就像雨后的洪水一样,把整个水库装的满满的。但我怎么也不知道从何提笔,随着时间慢慢悠悠的晃荡,就这么搁置了两年多的时间,现在也该到了开闸泄水的时间了。


       人做事要有一个目的性,而“目的性”总会被人拿捏说事!一是重骑川藏公路,身边人说过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闲的蛋疼;二是为了写一部好的札记,我决定亲身经历重新再骑一遍川藏公路,期间也有人曾说我好好的工作不做,又去那西藏干什么,人生去过一次就行了,甚至还讽刺我“我看你能写出什么名堂来,去西藏是能让你成佛还是成仙”。我这还没有写呢,各种“帽子”就给我扣了一大堆,由此可见,人想做一件事有多难。当然也有很多鼓励的话“那你一定加油、我支持你、写完记得让我读......”这让我想起了村上春树说过的一句说:“不管你写什么,怎么写,最终都难免被人家说三道四”。


        任何一件事情,无所谓正确而言,也无关乎对错而论。


        就拿这次川藏之行来说,别人怎么说,我压根不在乎,更不可能使我退缩回去当缩头乌龟。生活中的困难,如果被别人的寥寥几句闲言碎语击垮,那岂不是连反抗命运的斗志也没有了。余下的时间,我能做到的就是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一个人骑着单车,独自踏上这段久违的旅程。或许是之前去过一次,突然之间,略有一些孤单之感。朴实无华,没有什么豪言壮语的誓言,也没有当初朝气蓬勃的热血沸腾。现在仅存的唯一信念,那便是纯粹的热爱!就是这么简单。对我而言,喜欢这项运动而快乐,为了写作而生活。第一次骑行时的记忆和印象早已在脑中积淀出了霉质,为了写好这部作品,我决定重新整理好行李,再次亲自出发,在路上去寻找那个久别重逢的自己。


        此次骑行如同海明威创作一样,我唯一的动机就是骑着自行车在路上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


        不管你信不信,人的命劫总要经历种种磨难,才会相信命运这无法解释的劫难。或许,二十六岁的劫难等待的就是我的出现。恰巧我刚从青海玉树回来,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情。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我计划的时间是两个月,如果时间不够,那就多抽出几天的时间,做好了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准备。唉,这人呀,总是把自己逼到了绝境的悬崖边上,才开始磨磨唧唧的筹备一件事情。


        这次,我是一个人去,这样相对比较自由。我可以灵活安排自己的时间,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写作之中。尤其是写作,这是一件非常费脑力劳动的工作。感触、体验、领悟、推词、辞藻、市井文化,瞬间的灵感,语言的雕琢等等。一一罗列出来,不亚于一场浩大的工程。尤其是写作,不光是一件脑力劳动,更是一项个体劳动,纯粹的个体劳动,严重时他可以吞噬一个人的生命。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显著的标签,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种生活方式,也就找到了从容安心的自己。自古人类喜欢群居,而我喜欢灵魂独居。


        不予苟同,唯有亲身体验,才是一场旅行最真切的远行。


        蜀国成都,毗邻锦里,我投宿了附近一家客栈。然后一个人去了一趟锦里,热闹喧嚣的都市,却容不下一个游子的心。满眼都是喧嚣的世界,在这酷暑炎热的六月,我穿着长裤,披着一件外套,一个人却显得非常的孤独,仿佛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走了两道巷街,也无法排遣内心的孤独之感,莫名之中,多了一份忧伤,少了一份分享。


        六月的成都,早已是酷暑的夏天。我在成都停留了两天的时间,不敢走远,只在客栈附近消遣我自己,在锦里,在武侯祠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关于心灵里的语句,碰碰运气与之热闹喧嚣,街道建筑人群之中思考到一点什么,可怜一点价值的信息都没有捞到,最后徒劳而归。晚上蚊子在我耳边嗡嗡的作响,脚掌早已咬肿了几个大血包。客栈里来了一群陌生的外国旅人,就住在隔壁。我坐在凳子上,一个人孤独的陷入了沉思。只有这些烦人的蚊子,与我作伴,消遣这孤零零的深夜。茂盛的桐树把整个客栈的后院遮蔽的严严实实的,到了晚上从叶子的缝隙中便会落下缕缕灯光,点缀着整座星空。


        在客栈等了两天的自行车,到了下午,我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在仓库里,我又去了一趟火车站。到了仓库里面惊愕的发现有十几辆自行车,再看了看自己的那辆子自行车,相比之下配置难免有些低。心里在想:“这怎么能骑到拉萨,看来我得从自身体力上下点功夫!这次之行,可能会比原想的更困难,哪怕做足了各种心里准备”回到客栈,夜已落幕,赶紧取出从网上买来的装备。加装了车架,把驮包固定好,锁好扣子。链条、齿轮、前叉减震,刹车线,螺丝接口,上了一遍油,做好出发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回到前天,我一个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好装备,然后一个人独自去火车站打包好自行车,办好托运等相关手续。我记得当时内心是平静,没有一点波澜。反而多了一点恐惧,几分忧伤与抗拒!这是当时心里的第一反应,回馈于我的感受,就连我自己也惊奇,我的恐惧、忧伤、抗拒到底来源于何处!犹如扮演一位侦探家,找不到一点关于心理活动线索的头绪。但这种感受真切的存在,似乎拖拽着我惶恐不安的心,我是在心灵的废墟之上,踏上了这趟慌乱的旅程。任何一种远行的出门,都有冒险的成分,更何况我是一个人出发。城墙下的火车站人头攒动,夜幕下匆匆赶车的旅客,把我的思绪早已带去了远方的成都。有人会说:“出发不应该是期待,满怀憧憬的吗?”


        但这一次,不是的,那可能是别人的感受吧!他人的感受不能等同于我的感受。我从开始就有些忧虑和彷徨,甚至是胆怯!但我依旧毅然决然的踏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貌似武松打虎的精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生活中,有多少人拿着别人的经历,来装饰自己的亲历体验。往往道听途说,与朋友聊天,就仿佛自己周游了整个世界。街头巷尾,酒桌宴席,茶余饭后,皆可讨论一个故事,而偶间的一句话,似乎便会成为一个人的心灵感悟。而我一直都在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第一感触。一种唤起我内心潜意识中的声音。或许是振聋发聩、沁人心脾、似曾相识,这才是我热切期待的喜悦。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必须走出去亲近大自然。文森特·梵高说:“只要一个人真实的在大自然中创作,他就会取得越来越大的进步”。旅行,我必须走出去,繁华都市,乡野村落,密林深处,把自己置身于不同独处的环境,内心的语言便会透彻和明亮。曾经有人对我说:


        “别人怎么,别人出去,别人旅行都做些什么.......”

        “请不要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你没有思想吗,你说了那么多都是‘别人’的感受和旅行,你的体验又在哪里?”

        这难道不值得一个人去思考吗?


        我是谁,为何而来,又去向何方?我只想寻找属于自己的骑行轨迹和体验。这是我的初衷,也是接下来一路陪我走完行程的坚定信念。你出发时的初衷是什么,寻找快乐,寻找幸福,寻找美景、寻找另一种生活方式,寻找一种精神伴侣,寄托于大自然的万水千山,与之经过的一切都发生关系。那真是太伟大了,这肯定是一场值得期待的旅行。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踏上这场旅行,即使是我一个人,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我出发的迫切之心。或许是在成都待的时间有点过长,内心给我反馈的第一感受是:闲言少赘,赶快上路,单车早已等不及了,兄弟!

——201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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