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待尔
想去登铁塔,想去看卢浮宫,想去走进凯旋门幽玄的门洞,想乘渡船过塞纳河,去花神咖啡馆寻找萨 特与波伏娃常去的座位坐坐。换一件新洗的衣衫,我出门去,微风在耳边轻语,脚踩在香榭丽大道宽阔的路面上。到达法国那一天,飞机没有在巴黎机场降落,然而我做了一个梦,心儿飞在巴黎的上空。六月的欧陆,太阳清丽,柔和的光线编织初夏的色彩。四周新绿,蓬勃的生命,欣喜又宁静。酒店紧靠着香榭丽舍大道,站在青苔覆盖的台阶,望见园子里的一片树林,叫不出树种的名称,却似中国的香樟树,不在秋天,偏在这个季节换叶子,落木萧萧,飘飘洒洒,像是无边心思垂落。
仿佛装上了翅膀,滑翔着降落到一个跑道上,抬头一看竟是香榭丽舍大道。法文Champs(香)意为田园,Élysées(榭丽舍)有“欢乐世界”与“乐土”的意思,香榭丽舍大道翻成中文就会让人想起桃源仙境的含意。
大道始建 于17世纪初,全长2.5公里,最宽处120米,东起协和广场,西至凯旋门与戴高乐广场,从西向东如同滑梯,缓缓倾斜。大道中间有一个广场叫圆点广场,以此为界,东街一派自然景观,绿茵衬红花,彩蝶翩翩飞 ,宁静安详。西街多高端品牌商场,华贵繁荣。名牌时装店、高级轿车展示中心、 电影发行公司、影剧院、娱乐品专卖店、极品味餐厅、著名夜总会等鳞次栉比,像是镶嵌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的颗颗珍珠。
还是年轻的时代,曾有多少美好的时光,埋首阅读一本又一本的世界名著,从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小仲马的《茶花女》以及巴尔扎克的《高老头》等作品中,知道巴黎有这么一条梦幻之路,成为一部部浪漫故事的美丽背景,而香榭丽舍大道30号,则至今笼罩着悚然的气氛,《基督山伯爵》的主人翁从这里推开阴沉的桃木大门,走入江湖风云。
还在很久远的时候,香榭里舍大道一带还是沼泽和田地,紧靠卢浮宫。1616年,皇后玛丽·德·梅德西斯有一个主意,想在卢浮宫外开辟出一条道路,以便出行。道路修成后又植上绿树花草,一个新的风景线诞生了,人称“皇后林荫大道”。
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法国姑娘前面走过来,秀发飘逸。提醒你,当乘坐的香港国泰航空的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你已来到美丽的“金发女郎的故乡”。不是德国人的那种浅淡的鹅黄,而是紫金的色泽,和西班牙、意大利人差不多,那种南欧地中海阳光特有的璀璨。德国人身材较高,法国人居中而标致,也有长得“高头大马”,而姑娘的身形总是那么条感与纤美。
德国人的眼晴是一色的海蓝,若有机会与他们对坐相视,瞳子里满时北海浪涌的色彩。法国人的眼睛,用“五光十色”来形容恰如其分,有的棕色,有的蓝色,蓝至墨蓝的眼睛也时常可见。蓝色代表夏日海洋,棕色象征秋日的树林,而墨蓝则有梦境的联想。浪漫的法国人眼波传神,让人感受夏秋的变迁,四季的律动,体会白日的激情与夜色的幽秘。据说波伏娃与杜拉斯的眼晴都呈墨蓝,很迷人,那样的温暖多情。
法国由多民族融合而成。法兰西民族为其主体,此外又有阿尔萨斯、巴斯克、科西嘉等少数民族。拿破仑就是科西嘉人。法兰西民族宛如塞纳河蜿蜒而来,既有其主体源流,也有其条条分支,穿越纷繁的时空光影,经历无数个历史事件,最终成为一个别具特色的优秀民族。都认为法、德为同一个民族,都是日耳曼,然而去过这两个国家会觉得,无论人种与文字等,同中有异。
德国人属于日耳曼民族。“德国”这个词的发音Germany就是“日耳曼”。而到了捷克等东欧国家,这个地方的人则自称斯拉夫人。拉丁民族(latin),上欧洲又一个重要民族,公元前8世纪已经产生,最早定居意大利半岛中西部拉丁姆平原,使用拉丁语。现在南欧的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等国通行拉丁语,也属拉丁族。
历数欧洲的几个主要民族,不会忘记还有凯尔特(Celts)人。北有日耳曼人是一条人种的山脉,南有拉丁人,也是一条人种的山脉,两条山脉之间,奇峰突起,这是凯尔特人。
早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一部分凯尔特人从中欧山区迁居到高卢地区。这个地区成为今天法国的发祥地。罗马人称其为高卢,把当地居民称为高卢人。法国人说高卢人才是真正的“我们”。公元前2000年中叶凯尔特人已经成为欧洲的一支重要族群。西到不列颠群岛和西班牙南部,东至特兰西瓦尼亚和黑海都留有凯尔特文明的古迹。(《凯尔特人》)公元前2世纪末,罗马军队北进征服高卢东南一带,使这个地区变成“穿罗马式长袍的高卢”。
这时的高卢人开始接受罗马文化的洗礼,从文字到生活方式实现罗马化。一直到5世纪,罗马统治着高卢人。古代法国实际上是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 这样的关系与昔日中国与朝鲜、越南的关系近似。因为高卢(Gallus)在拉丁语里的还有一个意思是雄鸡。法国人首肯了这个形象,逐渐成为法国的象征。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国旗上有一头雄鸡,拿破仑时代才改用雄鹰替代。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雄鸡再次成为法兰西的标志。至于今天高卢雄鸡成为法国足球队和橄榄球队的灿烂标签,高卢雄鸡又开始驰名世界。
既懂英语又懂法语的人知道,无论语法和发音,法语与英语区别较大,与意大利语及西班牙语反倒是更接近。英语为日耳曼语系。这个大语系除英语外,还包括北欧的瑞典语、丹麦语、挪威语、冰岛语,中欧的德语,西欧的英语、荷兰语,总人口在4.8亿以上。拉丁语系又是一个欧洲的大语系,包括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罗马尼亚语、波兰语等。法语不属于日耳曼语而归为拉丁语。
罗马占领时代,给历史的法国留下众多的“遗产”,不仅使法国的语言拉丁化,还造成人种的改塑,诞生很多高卢人与罗马人的混血种群,同时宗教信仰也与罗马趋同。德、英、美、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这些最具“西方”特色的国家,差不多都信基督教,唯法国出列,走去和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站在一起,信天主教。它是“西欧”中的“南欧”。
在巴黎,一些街道与建筑的名字常与“日耳曼”有关。不是吗,从香榭丽舍大道走到协和广场,再从广场右转从大桥上过河,有一条大道就是圣日耳曼大道,与香榭丽舍大道一样有名。在这条街上高高耸立着圣日耳曼德佩教堂。不仅是“日耳曼”,还要前置一个“圣”字,以表神圣至高的尊荣。这是座歌特式的建筑。墨绿的圆柱,赭色的墙体,上有安格尔的弟子弗农德罕作的壁画。它是巴黎最古老的教堂之一,建造于公元六世纪,哲学家笛卡尔的灵魂安息于此。
不要忘记,法国还有一个巴黎圣日耳曼足球俱乐部(Paris Saint-Germain Football Club)。它位于巴黎足球俱乐部,49000座的王子公园体育场成为它的主场。历史上4次获得法甲冠军,总部里还陈列着欧洲杯赛冠军的奖杯。一切告诉人们,法国具有怎样的“日耳曼情结”。她走过拉丁文化的甬通,又曾徜徉于日耳曼的花园,不但深受罗马的影响,还植入日耳曼的文化的基因。
公元486年,原属罗马帝国的高卢发生了变化。定居在默兹河与埃斯科河之间,属于日耳曼族的法兰克人,在克洛维一世(Clovis I)的统率下,挥师西进,赶走了罗马势力,占领高卢,驻军巴黎,建立了鼎鼎大名的法兰克王国。人们把法兰克王国的建立视为法国建国重要里程碑。不是吗,从文字上看,“法兰西”与“法兰克”也只有一字之差。然而这两个概念又不可同日而语。
法兰克王国历史上出了一个大人物丕平三世,人们喜欢叫他“矮子”丕平。他用 权谋与勇气成为751至768年间的法兰克国王,开创了著名的加洛林王朝,为儿子查理廓清通向称霸欧洲的道路。法兰克王国如日中天般的勃兴,发生在他的儿子查理大帝的时代。从768至771年,法兰克王国由查理与其弟加尔洛曼共同执政。加尔洛曼771年早逝,查理合并了其弟的领土,法兰克王国归于他一人。查理在位46年,因其文功武略,成为法兰克历史上卓越有为的君主。
查理以前,法兰克王国的统治力量仅仅局限在高卢这个狭窄的地区,说是法兰克王国,倒不如说是高卢王国。查理天生具有开疆拓土的雄心,一生发动过53次战争,行军旅程达9万公里,与萨克森人作战长达30余年,百万人战死疆场。
因他的能征善战,法兰克领土如发酵的面团扩大起来,东起易北河畔,西至大西洋沿岸,北到北海之滨,南达地中海波涛,西欧大陆的大部分土地,尽入囊中。今天的法国、德国、瑞士、荷兰、比利时、奥地利、意大利和部分西班牙的领土皆入版图。这是创记录的壮举,除了罗马帝国,没有一个欧洲国家获取这么大的领土。查理创建了“查理大帝帝国”。
查理在其治理期间还重视文化功能的建设。早在496年,天主教已被确认为法兰克王国的国教。查理进一步完备宗教体系,设制规范有序的礼拜仪式,召来盎格鲁—撒克逊的修道士,校订拉丁文本的《圣经》,并在全国推行。查理曼在800年成为“罗马帝国皇帝”,加冕时,他的头衔是“上帝加冕的最尊贵奥古斯都,伟大和平的皇帝,罗马帝国统治者卡尔”。
公814年,查理逝世,享年72岁。此后,法兰克帝国的领土一分为三:西法兰克王国、东法兰克王国与中法兰克王国。西法兰克王国处在法兰克的西面,音译时成为“法兰西”。现在的法国就是这个“西法兰克”的直接传承,所以法国也叫“法兰西”。(《法兰克,法兰西,法国有什么区别?》)
那么东法兰克与中法兰克以后情况呢? 东法兰克王国,843年因《凡尔登条约》 分割而成,疆域为德国中西部,奥地利,瑞士和法国阿尔萨斯部。这个地方有一个名称为“德意志”。936年,奥托为德意志国王。他一生征战,平定德意志内部各公国的叛乱,德意志国家由此稳定;击败东欧马扎尔人的侵扰,向东扩展领土;进逼意大利,直接威胁教皇权威。962年,奥托如查理一样,被加冕为罗马帝国皇帝,而东法兰克演变为今天的德国。
中法兰克王国领土涵盖自莱茵河下游以南、经罗纳河流域,至意大利中部地区的疆域。855年,洛塔尔一世死后,中法兰克王国一份为三,分别为洛林、普罗旺斯、意大利。870年《梅尔森条约》签定后,原中法兰克王国北部领土(洛林、普罗旺斯)被西法兰克王国、东法兰克王国瓜分。其南部领土逐步融合为现在的意大利。
法兰克王国的建立,使高卢日益日耳曼化,直至法兰西王国诞生,这样的情况依然存在,在北方,出现以浅黄金发为特征的日耳曼族群,他们以巴黎为中心居于统治地位。南方一些地区则存在着深色头发的罗马化高卢族群。布列塔尼半岛部分居民仍使用凯尔特(高卢)方言。直至英法百年战争爆发,这样的族群隔阂才见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