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Mountain Mirror Moon 镜山之月 序章 - (jianshu.com)
第一章 梦幻映出了朝阳
——小引
不知何时,我开始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又或者是听到一些言语,它们就像是愈演愈烈的连续剧一样,从一开始或大或小的误会,在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睁开眼,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早晨八点的摆钟声永远是那么无情,无聊伴随着身体的疲劳与疼痛感再一次向我袭来,窗外寒风凄凉的呜呜声又在预兆着一个阴天的开始。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好单薄的连衣裙,推开小屋的木门。但出乎我意料的是——
眼前一片漆黑
我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直觉,或许我身处的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动,我再次确认不是我的幻觉后,把门关上,开始审视我身处的环境。我熟悉的单人木床和凌乱的四五床被子在左边的墙角里堆着,里面凹进去一个人形印证了我昨晚安稳的睡眠,面前通往二楼的楼梯柜因为刚才开门被覆盖上了一层霜雪,右边的电脑和乐器也如同一直以来的那样,平静地坐落在铺上隔音毯的木地板上。周围环境的熟悉感使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打开窗户,把手伸出去,想去确认外面刮风下雪的现实,伸回来的手印证了这一现实——短短两秒钟雪花已在我的手上结成了一只白色手套,拍掉手上的雪,我关上窗户,脑中开始思索今天异常的前因后果,但不久后我发现了更大的异常——我竟然想不起来在这房屋外的一切事情了!我不理解为何会这样,但直觉告诉我搞清楚那些遗失的记忆后,我会明白现在发生的一切。
短暂平复过情绪后,我起身检查二楼,一张被台灯点亮的书桌与旁边堆满书的书柜,带给我温馨、神秘且熟悉的感觉,我敢肯定我没看过那些书柜上的书,但我看到封面似乎就能知道里面的内容,作者写作时的情思,那本书背后的世界...算了,不能在瞎想了,开始洗漱然后找别人联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虽然我估计和我合包这片山的另外两个瞌睡虫还没起床吧...
“喂?干嘛呢?”“你干嘛啊,大清早的还不让人休息。”电话另一头传来桐桂那迷迷糊糊的似乎是被从慵懒的口齿间赶出来的气音。“还睡呢!外面那么大的风声都没把你震醒?雪下的都要把你门堵上了!”“风?雪?...你有病吧!外面大太阳晒着哪里来的雪,我看树叶也没怎么动,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我属实被这一通反击打蒙了,我刚才都看见手上的雪了,再说了,风刮的我窗户都震的咔吱响,为啥他那一点动静没有...“还以为有啥事,你要以后白日做梦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跟我一块睡觉就得了。”“诶不是...”“嘟,嘟...”我还没来得及追问,电话已被远端的瞌睡虫掐断了。“难道我真的在做白日梦吗...”我小声嘟囔道,但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不可能会是做梦啊......嗯?不对劲!他怎么看到外面树叶的?虽然说我们住得比较远有可能赶巧了气候在两地剧变,但是外面一片漆黑,我连门口台阶下的雪地都看不到,他又是怎么看到外面的?
在越想越多的矛盾的催促下,我连忙从电器堆里爬出来,回到一楼,想要再次确认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太着急了,脚下的步伐在下楼梯时乱了套,左脚绊右脚,我的身躯在喊破嗓子的尖叫声中从木台阶上滚了下来,晕倒前,我看到地板上有外面投射出的正方型光斑,其中暗下去的一块赫然显露出一个人型,我忍不住大脑的眩晕,终于昏了过去......
“喂,还没起床?这都快下午了,你咋...啊!”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桐桂的声音,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冒然的举动明显把正在床头喊话的桐桂吓了个半死。“你怎么来了?”我问道。“吓死我了!还问我怎么来了!咱们自从那次约会后就一直在说要去山上住,终于这两天把合同什么的都签完了,昨天你兴致冲冲的还自己一个人就把行李搬到车上了,怎么今天跟失了忆一样!还有我本来是说等你的,没想到一等等到十二点半,我午饭还没吃就跑过来叫你了,刚叫你两声你就从床上坐起来,幸好我离你远,就你这股子楞劲我要躲不开能把我撞进医院里去...”桐桂又放出了他那连珠炮似数落人的独有技能,我错过他的脸去,看到房间里如同往常一样整洁,我才放心他没有在我的房间乱拿乱放。阳光直射在地板上,映出的尘埃仿佛在嘲笑我懒得打扫这一事实。“唉~果然是做梦吗...”“啥?”“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外面是永夜,还刮风下着大雪,给你打电话你还骂了我一顿说我做白日梦。”“看来梦中的我说的话一点没错。”“你...”
我无言以对。
打闹了一通,洗漱准备,我们两个带着中午要吃的三明治坐上了他那辆吉普车,开始向着我们包好的那片山前进。
“话说,你有听过关于那片山的传闻吗?”桐桂鬼鬼祟祟地说。“咋了,不就是片山吗,有传闻也就是当地为了提高租价打的噱头吧。”我还没彻底清醒,随声附和着他的悠闲,“你见过有人用阴间噱头提价的?”他颇具挑逗意味的一句话勾起了我的求知欲:“阴间噱头?你说的传闻不会是什么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吧...”我装作无奈地摆了摆手,试图打碎他吓我的意图。“牛鬼蛇神?大小姐,你是活在明朝吗?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我还说克苏鲁给你吃了呢...懒得跟你开玩笑,你真没听过有关那座山的传闻?”“啊?没听说过。”他这一通反击倒又让我打起了几分精神。“诶,话说你吃的抗抑郁药带了没?”他话锋一转着实是让我措手不及。“带...带了啊,这和你要讲的传言有啥关系?山神有抑郁症?”我奇怪地反问道。“啊,不。你知道我为啥挑这篇山吗?”我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租给我山的人说,这篇山的前几家租户心理上都有点问题,焦虑啊,抑郁啊,压力山大。但是据说在山上住了几个月后,一脸安然地就来停租了,租山的老头子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说那是客人隐私。我就是想试试,借着租山,能不能把你这抑郁给治好了。”“啊,谢谢。不过啊,我的抑郁不算是病啦,我这人性格就这样,注定吃一辈子药的啦。”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回应他的关心,但看他的表情来说,我的努力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唉,你这人啊...我也是没话说了。”“那就别说了,专心开车吧,我给你放点音乐。”看他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反倒让我嘴角微弯。
我拿起后座的吉他弹奏起了BobDylan的《Konckin’On Heaven’s Door》,他嘴里吹起那不停滑音的口哨,倒让我们脑中那高洁的天堂上多了两个说相声的谐星。不过好久不见啊,这温和的气氛。我不禁又回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时......
“诶,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头有点晕罢了,呃,我这是在哪里?”
“N街141号,我家门口。”
“啊,都走这么远了,抱歉打扰你了,我一直在看月亮,再回过神来头一晕就摔倒了,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你...行吗?”他迟疑地说道。
“说实话,已经筋疲力尽了...”我还没说完话,又是一阵难以抵抗的晕眩,四肢一麻,晕倒了。”
星星。
漫天的星星。
七颗...还是六颗?围绕着月亮。
淡黄色的光芒如同奶油一般涂抹在了天空的一方。
六颗星星在搅拌着那混浊的光芒,使其慢慢晕开,均匀的借月亮反射到大地上。
难过的是,我并看不到大地。
下坠。
六星锁环之月离我是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为何还要与我一同下坠?
若要给我希望,为何我连渺茫的月光,都感受不到?
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产生了对美好的期望,而在你的眼中我们如同襁褓。
神秘之月,为何你不肯给予我一点光芒,让我分享你那刺骨的寒冷,让我了解你那被六星锁住的秘密,让我体会那被太阳践踏的悲伤?
我们越是冰冷,别人看到的外表就越温暖。
我们越是内敛,别人看到的我们就越完全。
我们越是悲伤,别人看到的我们就越欢欣。
月啊,你的悲伤,唯能徒手看着人类数千年绝望中的零星生机渐渐破灭,多少难以触及的希望之子于我们眼前被屠杀,抑或是失足于尘世无底的深渊难以脱身,眼睁睁地被染上不属于其良知之色的相异污浊之气,在腐烂藤蔓的捆绑下淹没于沼泽泥潭的恶臭中,月啊,为何不与我分享你的悲伤,你报与我一双看清世间的晶莹之眼,为何不肯让受惠之人拭去你不干的泪痕?
不断坠落,我的五感在渐渐的消逝掉。
闭眼。
睁眼。
陌生的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醒过来了。
暖热的绒被,绽着火花的壁炉,半瓶威士忌酒和旁边高脚杯中调和成的暖色不明酒液,以及一旁藤椅上的披着黑丝绒披风的......
“啊,对不起,是不是摔倒在您门口了...”
“没事,觉得好点了吗?”
“身上倒是不疼了,头还是有一点晕,还有恶心呕吐的感觉。”
“多歇歇吧,你家人的电话号码?让他们把你接回去还是我送你?”
“啊......”
“怎么了?”
“我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我猜也是。”
他这句富有挑逗意味的话当然激起了我的不满。
“你还猜到了?为什么?”
“你觉得晚上十一点半抱着装有半瓶咖啡的旅行包追月亮的女孩,除了疯子,不就剩下刚经历什么变故还无家可归最后流落街头失了神的...你吗?”
他语言的精细程度令我哑口无言,当然,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不满。
“你小子翻我包?还看我写的笔记了是吗?”我能感觉到怒火漫上了大脑,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预想中的温热,而是...
“呃...”我的晕眩再次加重,使我再次摔倒在了床上。
“大小姐,面对救命恩人就请你别再吹毛求疵了,我要是想对你干什么你就醒不回来了,何况你这一女孩摔倒在我家门前,我又把你安置在我家,万一你起来翻脸不认人,我不得找点能防身的东西吗?”
“你大爷...”
“省点力气吧。啊?重度抑郁,过量服药,你这就是没打算活着啊,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这家伙躺尸在别人门口,这是打算大年初一早上给人家一个惊喜?”
“切,又没让你救我...”
是啊,借他的话我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亲生父母为何,我从小被收养在别人家里,据说我的母亲生出来我几天后,一看是女孩就丢在了生育中心,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从小学...啊,已经没有了,从十一岁时我就被查出了抑郁症,这对于我的养父母来说实为措手不及,尤其是在社会高幸福度的现今,抑郁患者已经快绝种了,我的抑郁给整个家庭都蒙上了一层阴霾。终于到了十三岁的现在,我通过写作赚到了连花五年都花不完的钱。当然,按照社会习俗50%都充了公,分到了大众的收入上,但剩下的钱也足够我买一套房子和近两年的日常生活了。我在自己的别墅中生活没有一年,就收到了我的养父母和两个弟弟野外出车祸的告知,以及长辈分给我的遗产——五百万柯币。这件事带给我的打击使我陷入了精神症时有时无的幻觉中,我在不知不觉下把别墅变卖,在野山中建了一处小寓,三个月未入人世。而再次回来,城市的灯火斑斓又勾起了我对以前的回忆,陷入了儿时观月之梦的幻觉中,我仍有意识时还想要借药物压制,没想到不知中愈吃愈多,便产生了类似双重人格的症状,在另一人格的作妖下才落入如此地步......
“来,把药喝了。”男人沉稳的嗓音打断了我无尽头的回忆。
“什么药?”我提防地说。
“还能是啥药,中和你那抗抑郁药毒性的。”他用半带耻笑的语气说。
“哪里有这些药,你不会想给我下药然后...”
“你有病?我要真想动手还能忍这么久?你这小姑娘真是...”他似乎明白了异常重的提防心,随即解释道:
“我原来是干配药师的,专门给你们这种极少数病种配药,了解你吃药的成分,自然就能做出来中和药毒性的东西。”他叹了口气。
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出恶意,便赶忙抢过碗来一饮而尽,意图掩盖我错怪对方的事实。
“咳...怎么还有药渣子...”着急的我被药渣呛到,不经意的说道。
“小心点喝,这么快就相信我了,真不怕我给你下点别的药啊...”男人显然被我如此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同时,他脸上的担忧也被吓出的热汗温暖成了令人安心的微笑。
“药渣子是好东西,这年头了,早就没人用野生的药物了,都是合成药物,所以没药渣子,这真正的药草效果可比你吃的那玩意好之百倍。”男人乐着对我说。
“谢谢了。”不知是药汤的效果还是为何,我的脸颊变得烫热起来,也打起了几分精神。环顾四周,明显是西式旧咖啡馆的摆设风格,但四周密密麻麻摆满书的架子,却更像个文学沙龙的样子。支撑着我的、被我误以为是床的物件,实际上是具有夸张厚度的毛皮沙发,对比来他坐着的藤椅编织的那奇怪的扭曲反而更加吸人眼球。那黑丝绒披风我倒感觉颇为熟悉......
“靠,你知道池早吗?”
“啊?那个作家?我这的书都是他写的,我倒还挺喜欢他的文风...”
“你好,本人名夏余,姓池早,原在绿园别墅写作。”我说话时试图掩住自己的笑容,但我做不到,而对方貌似并不在意...
“池早夏余...你是那个池早?不会有这么离谱的事吧...?”
“呃...不管你信不信,那个写书的池早的确已经沦落街头,无家可归了。”我暗说:“毕竟这位池早小姐是个自己家都不知道位置在哪的白痴啊....”
“我对池早这个作家更感兴趣了。”他从惊愕慢慢平复过来,露出亲切的笑容。“那要不要讲讲怎么沦落至此的?”他笑着说。而这明显是令人安心的微笑,我便将刚才发呆时的回忆讲给了他听。
“你的人生可是...够...精彩的。”他听后哑口半天才总结出了一句废话。“原来你写作的素材是你自己啊,读者们还在想你看了多少奇怪的书才能写出这样脱离生活的小说呢。”
“脱离生活...吗?”我自己明显没有察觉到,原来我的人生如此与众不同。在当下这个社会,各方面发展到顶尖水平,被幸福笼罩得密不透风的人们逐渐忘记了悲伤为何物,怪不得我写作中那些情节总能招来他人的研读和分析啊。这倒真让我不知如何评价,应当去虚假地勉作微笑万幸世界上其他人是如此幸福,还是去自私地去怨念别人不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呢?虽然后者必然会被顺应世俗的我那难受打磨的内心谴责吧。
“看来我更像一个怪物呢。”我苦笑道。
“是吗?在我看来你更像人呢。”他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为什么?”这句话使我那顺应世俗的内心隐隐受到了触动。
“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幸福呢?”他笑着提问道。
“然而现实便是这样,我们已经被幸福包裹到连他人的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的程度...啊,对不起!我都说了些什么...”我惊叹道,借由他的问题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对人世间的怨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而且男人救了我的命,这句话可是太为失礼了!
“没事的,事实就是如此。”男人笑道,他显然没有把我语言的重心放在他自己身上。
“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敢相信他说出的话,如此重复道。
“自从1800年科技发展的大爆炸,人们的生活水平就不断提高。以至于都到现在你不做任何事都能分到一间房和基本生活费的程度了。我们已经一百余年没有经受过饥寒交迫的折磨了,人均的高收入让每个人的欲望都得以满足,对自己内在的反思都消失在人们大脑中多久了,现在的我们更像是一群只知道纵欲的野兽罢了。”他意味深长地说,嘴边的笑容收敛,面孔又变得严肃了几分。
“那你呢?”我笑着用略带挑逗的口气说道,试图打破这略显凝重的氛围。
“哈,你不是还对我一无所知吗?”他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给他背后的影子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说实话,一无所知倒不至于...”我低声说。
“嗯?”他耳朵比我想象中要灵敏不少,这警觉的语气让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脑中再三犹豫、挣扎,最后我发现身边已经一无所有,那便无所谓了。
“你既然是我的读者,那就明白《夺明记》中那位女主的能力吧?”
“就是那个...呃,概括来说,看见别人‘背面’的那个能力?”他迟疑道。
“是的,准确来说,是看到别人内心排挤的那个自我。”我笑着补充道。
“所以?”他显然没听懂我的隐意。
“我和那个女主的能力一样。”我平淡地说。
“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让人忍俊不禁的话,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人。”他脸上的笑容收拢了几分,看来是将信将疑。
不知何时,我开始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又或者是听到一些言语,它们就像是愈演愈烈的连续剧一样,从一开始或大或小的误会,在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能够看到别人背后的“影子”。
当然,不是平常我们看到灯光打出的影子。
确切来说,是被我们排斥的,心中那个充满各种负面欲望与野性的自己。
他们有的看起来好似面孔扭曲的怪人,而有的甚至都不能称作为人。
你越排斥那个自己,影子便会拉得越长、越高大。
它们口中暗暗念着富有攻击性、破坏性的咒语,不分敌我,似乎要把排挤自己的一切破坏掉、吞噬掉。
而我面前这位男人的影子,是我目前为止看到所有人里整合度最高的,他的影子快要和他融为一体了,而其面貌也与他本人极其相似,看不出半点污浊之气。
这也让他的内心变得更加神秘。毕竟,他和他的影子在共同捍卫着自我,不似他人一般与自己决裂,而是接受、体会、感知着自我。人们只有接受了这一切,才会让自己浮于空中的那颗无依无靠的心体会到睽别经年的那出于自我的安全感、归属感吧。
“谢谢你如此高的评价。”男人笑着说。
“事实罢了。”明显,在这种事情上我并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情与潜力。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男人问道。
“......”我无言以对,身上除了花不完的钱以外就一无所有了,貌似除了继续流浪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你有什么梦想吗?”男人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么一句。
“梦想吗...我想住在一座清净的高山脚下,而那山高得伸手好似能够摸到月亮。”
“呃...”显然我的回答更加离谱。
“说着玩的,你今年多大?”身子终于完全暖热了,靠他的药汤与咖啡,我又多生了几分精力。
“十六岁。”
“噗。”好的。现在只有药汤了。
“纸,自己擦擦。”他倒是没怎么把我的失礼放在心上。
“咳...你这张脸十六岁?你那几年风雪疾苦可是没少给你留下伤疤啊。”他倒不可能骗我,而我只能由衷的感叹寒苦岁月催人老了。
“咳,都习惯了。”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把他的岁数看大,但我能看出他真正习惯了的其实是那种寒苦的岁月。
“你喜欢探险吗?亦或是登山?”我注意到挂画和藏书大多是关于奇妙未知和遗山奥秘的。
“准确来说,两者都是。”他再一次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
“我们要不要租一片山去玩?”我说出这话的同时就意识到了我的唐突,但这世间并没有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的这种美好幻想,如果上帝会卖后悔药,我相信他更愿意当富翁而不是上帝。
“可以,我正有此意。”男人眯着眼睛,温和的说。他那看不透的面孔中似乎在幻想着什么,可能是他对于阳光耀顶的向往,亦或是对登山探险的着迷。也可能是对于寒冬苦日的眷恋吧。
如此,我们便找到了共同话语。
一聊便是通宵。
作为读者来说,男人倒是称格的。他与我探讨书中内容时并没有胡乱猜测那些未曾经历过,抑或是模糊不清的情感,转而让我解释书中语言的用意以及书中人物的详细背景。男人称不上有多博学,但他那远超常人的感受力和思维高度着实吸引了我。在我的再三盘问下,这孩子也道出了自己的身世,那是一段悲伤又捎带几分滑稽的故事,毕竟,在如今的繁华街巷中就连一个落寞的眼神都会被他人强硬地将那下垂的眼角逆向地扳回去,仅存的、稀少的悲剧也被世俗画上了引人发笑的两笔,以便人们能更加轻易地用漂浮在软云中的欢笑犹如那蜻蜓点水般掠过这令人疾感痛心的潭浥。
既然是天聚苦邑人,那就不必再推脱了。
我们两人自那时就深信,世间再找到如此相像之人,想必更待春枯秋竭的时候了。
“说起来真要多谢你的汤药了,如果不是长久服药一年,我这辈子可能都摆脱不了身体上的疼痛。”我接着说。
“是啊,不是碰见我,你这辈子就完了吧。”他倒是对此没有任何谦虚之意。
“如此之大的口气实在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我白了他一眼,即使他道出了这样令人痛心的事实。
“前面是你说的那座山吗?”我迟疑道。
“是...吧。”他的语气中也透露出了惊奇之意。
在普天同照的太阳下,一座小山坡映入了我们因刚从昏暗隧道出来那急剧缩小的瞳孔中。山坡有多小呢?说实话,大概就我原来在山上建的小寓那么高,这令人摸不到头脑的发现使我内心的奇怪和不满堆挤在嗓子眼,憋得发不出声来。
“你别急啊,咱们先去前面问问,可能是导航坏了。”他如此用谎言安慰着我,因为我们都明白这台刚买不久的定位器的精密度有多高,而证据就是这一台定位器竟然价格有半个吉普那么贵,我相信就算地球被盖上一层黑布,这台定位器也能为我们精准地指向目的地。
“好吧。”我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的梦想要在如此低矮,如此触手可及的地方陨落。
开到山前,我们才发觉山似乎并没有远远看去的那么低矮,至少,我们在山下是望不到山顶的。
“嘿,来啦!”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呼喊声,那声音怪异而沧桑,仿佛是被人每天反复掐着脖子而留下的伤痛。
“嗯,来了。”桐桂回应道。并把收拾好的现金交给对方。
“好,全了。”老头低声道。
“我那天看的是这片山吗?”桐桂提出了无比重要的问题。
“不然呢?”老者露出了深邃而令人无法捉摸的笑容。
“您给我们安排的两栋房子呢?”
“噢,忘了给你,这是那两栋房子的路线图。”老者笑着递给桐桂一张破损的羊皮纸。而其中标记出的两处居所竟然相隔了一个山头......
“这么远?不是新建的吗?”桐桂不满地质问道。
“你觉得这年头还有哪个施工队愿意接这么远的活?这两栋房子是我找附近的建筑爱好者做的,正巧他们两拨相隔这山头,他们又不想走太远,就只能建在他们活动范围附近了。”老头轻飘飘地陈述了这令人无奈的事实。
“好吧。那没什么事我们就上山了。”桐桂转过身来,留给老者一句别语。
“对了,记得起早点,山中雾气大,别到时候难走。”
“好嘞,您早回吧。”桐桂打着了火,伸手招呼我上车,我向老者鞠躬道谢,随即便坐上了副驾。而老人似乎并没有任何离开的意图,只是目送着我们远去。
走了一段路,我不放心老者,想把头伸出窗户让他老人家早回。
但是,
我瞥向后视镜那时,
看到的没有老者微带佝偻的身影,
只有,
飞上天的一人高的黑翎大鸟。
我擦了擦眼睛,可它早就消失不见。
“夏余?”桐桂似乎注意到我恍惚的神情,踩了脚刹车后晃了晃我的身子。
“啊,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老人...”我仍有些迷乱。
“他已经走了吧,有什么落下没说的事吗?”桐桂关心道。
“啊,没事,我可能又出现幻觉了吧。”我试图让他安心,但显然这种许久不见的精神症状又给他增添了几分担忧。
“对不起。”我试图掩盖自己的不懂事。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一会给你调调药,安安神就好了。”他松了口气,松开手刹,接着向那属于我的木屋前进。是啊,对他来说,这种病症已经习以为常了。我也安心地笑了笑,微咪上眼,享受从山间小路穿梭的摇曳,体会着山中寂静空灵的幽深。
破开阴云来迎接我们的,是普照众生的平等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