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忽然一觉醒来，窗外还是沉黑的，只有一盏高悬的路灯，在远处爆发出无数刺眼的光线！送母亲的遗体入殓时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我没有回家，真的怕再见到那种生离死别场面。昨天给堂妹打电话回去就已经泣不成声了。本来是想要安慰堂妹的，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出口自己就已经先哭得稀里哗啦的了，反而是堂妹在安慰我！！！

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小时候的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一桩桩、一件件不停地在我眼前浮现。

每天放学回家，母亲都会为我们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看着我们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就会笑得无比的开心。吃过晚饭，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婶婶家。她家的院子很大，每天傍晚都会有很多村民去她家玩。大人们在那里说着“龙门阵”，小孩儿们在这边跳皮筋儿、捉迷藏，也都玩得不亦乐乎。只要我一去，婶婶就会把我叫到房间里，塞给我一大堆好吃的，然后悄悄地说：“不要让他（她）们知道”。我也就心领神会地躲到犄角旮旯里，吃完了再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儿。

记得上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父亲去收账没收到，心情不好，就跟他的几个朋友出去喝酒，然后从五、六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当时就不省人事。我们得知消息时他已经被送到医院。还好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可这也让我们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的捉襟见肘。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了，母亲更是省吃俭用，一件衣服补了又补，还是舍不得扔掉。然而，对我们姐弟四个她却从来没有那么苛刻。有好吃的，总是先留给我们，别人送来的衣服，她总是让我们先挑。没有学费了，她就一家一家去借，从来不会让我们一个孩子辍学。母亲就是这样，一辈子都在为我们操劳。即便是如此，我们也没有一个是有出息的，读书真的没有天分。

过年了，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儿穿着新衣服，手里玩着烟花爆竹，真是羡慕死了。我家，有点儿肉吃都算是很奢侈的了，还想有其它什么新鲜玩应儿，那都是想想罢了。可是，有时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儿，想想也会成为现实。不一会儿，叔叔和婶婶就到我家来了，手里拎了两大块肉，还有烟花爆竹，还有婶婶给我们做的新衣服，我真的高兴坏了，抱着婶婶又叫又跳，心里美滋滋的。婶婶家其实也并不富裕，只是比我家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而已，叔叔和婶婶都很疼爱我们。婶婶对母亲说：“家里刚杀了猪，过年了嘛，给孩子们拿点肉过来吃。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母亲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眼里含着泪。我也打从心眼儿里感激叔叔和婶婶。

大姐在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任凭母亲怎么好说歹说她都不回去上学。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看到母亲一个人太累，也许是真的对读书厌倦了。后来，她就跟母亲一起挑起了家里的重担。

父亲也好起来了，也可以接一些轻松点儿的活儿来干，比如，帮别人看林场。当时，我们家那里有几座山，山虽然不高，但到处都是杜仲树，也都是杜仲林场种的。那时，偷杜仲皮的人很多，皮没了，树就死了。所以，每天白天黑夜的就一直要有人轮流看管、守护。父亲接到这份儿工作，工资虽然不多，但也减轻了家里的经济压力。

我和二姐、弟弟都是初中读完就没再继续，不想再增加家里的负担，更重要的还是我们根本就读不进去。我知道父母亲对我们付出很多，希望我们多读点书，将来不会像她（他）们那样辛苦，但我们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辜负了父母亲对我们的期望。我更觉得是欠下了一笔债。

以前，家里那么苦母亲都挺过来了。现在，家里的地都变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和高耸的楼房，没有农活儿可做。我们姐弟四人虽然不富裕，但要照顾他们二老也还是可以的，应该不愁吃穿。可是，真的没有想到，母亲这么快就离开了我们，我们连尽孝的机会都没有，我欠母亲的债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了，真的即遗憾且惭愧。

我时常在想，生命真的如此脆弱吗？上天既然给予人们生命，赋予人们创造社会的青春，怎么又吝啬地只给我们仅仅十余年最可贵的稍纵即逝的创造时代呢？母亲是这样，婶婶也是这样，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青年的容颜、盛气，都渐渐地在我脑海里消磨去。这样看起来，反而是朝生暮死的蝴蝶最为可羡了。它们在短短的一春里尽情地酣足地在花间飞舞，一旦春尽花残，便爽爽快快地殉着春光化去，好像它们一生只是为了酣舞与享乐而来的，倒要痛快些.....................

灯光变得绿黯黯的，更显出夜半的苍凉。在暗室的一隅，发出一声声凄切凝重的磐声。一滴冷的泪珠流到嘴唇上，封住了我想说话又说不出的颤动着的口。

我望着窗外这发狂似的世界，茫然地像不解这人生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