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座城

      黄昏傍晚,我时常走在老旧斑驳的道路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吹着混杂市井气息的晚风,听着嘈杂熙攘的叫卖声,这是涟水留给我最好的记忆。

      十五岁以后,我越走越远,到秦淮灯影的南京,到九省通衢的武汉,到山高雾绕的重庆,到四季如春的昆明,每到一个地方,总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会说:“当年涟水怎么怎么样。”虽然只是个小县城,却不一定就比这些眼花缭乱的城市差了。

      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涟水这个名字好生难听,或说这个名字只有用当地方言读出来才有感觉,若是套上普通话,好似嘴上被套了个箍儿,动弹不得,以至于我觉得“安东”这个名字要好听的多——安定于东。

      涟水的日子的的确确很安定。

      每年我带着风尘的疲惫回到涟水,每当车开到老一中的路口,爸妈总是要说:“到家咯!”然后,我可以卸下一身的荣耀、彷徨、迷惘和所有伪装,静静地享受着那一股安详久远的气息。

      我会去见曾经的同窗玩伴,他们分散在小城的各个地方,安东路、北门闸、坦克桥、开发区……我们三五成群,从不吃什么山珍海味,只是随处找家大排档,趁着晚风清冽的凉爽,配着啤酒花生、龙虾烧烤,说着每一年的酸甜苦辣。很多人都说:“出去看了一圈,还是觉得这好,舒服!”是啊,管他什么钱多钱少,人活着,不就是图个舒服吗?每念及此,我的那些长篇大论就都跟着雪花一饮而尽。

      天边的晚霞映红云朵,我总喜欢去母校跑跑步,转一转。我在这十分钟的小道上穿梭了七年,恰好一个轮回——一个想要出去看看的切口。从背着奥特曼书包走一路玩一路的儿童,到提着书袋匆匆赶去晚自习的少年,再到看惯秋月、初尝社会艰辛的青年,育才楼门口的那棵广玉兰就这样看尽了所有的春夏秋冬。现在,我只是去操场上跑两圈,去教室里转一转,偶尔还能碰上也许只代过一节课的老师,我们都这么大了,他们也老了。

      饭后一家三口总喜欢集体出动,要么走亲访友,要么就去街上的大润发走上一圈。对于长年分居三地的我们,任何一次相聚都如此珍贵明惜。我在超市里走着,儿子想买玩具的请求、女儿要吃零食的渴望、丈夫在电脑柜台的盘问、妻子在化妆专柜里的精挑细选……我仿佛看到了人间最美的画面——那是生活的真味。

      我也喜欢一个人开车出去逛逛,听着音乐台DJ醇厚的声音,优柔的旋律,看着霓虹灯下的嬉笑打闹,不禁想,还是回来吧。

      涟水安东,我却不安定。我离开涟水十年,面对尘世浮华,总要竭尽全力,才能温文尔雅地活着。我用尽热血,只能苦苦挣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每当我回到属于我的城,就算我一个人,也可以放肆大笑。

                              写于离开后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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