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冒雨的东方」
图 |「网络（侵权删）」
一
三年前。
话说离这闽南城约有十里的名叫“大榕树村”的乡下，有一个二十七岁的佃户，名叫高德明，村人都亲切地唤他：阿明。
高德明家里只有破屋两间，实在太清贫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娶不到老婆。
其实高德明还是很有文化底子的。
高德明曾经在二十一岁的时候，考取过秀才。
后来父母因病先后离开了人间，囿于生计所迫，高德明只好放下了曾经为之热爱的书本，走向了田间地头。
有一天，高德明去田里干活，淌着满头大汗回来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恍惚间，看见同村穿短袖蓝衫的那老汉，手捧一块晶莹剔透的青玉向他走来，用手唤他，随他往村口的方向走，老汉走进榕树里就不见了。
高明德翻了一个身，吓醒过来，于是，往刚才梦里的地方走去，只见几十个村民，在村口那独木成林的大榕树底下，正围观着什么。
高德明就凑了进去，看一下热闹。
原来在村口的这棵巨大的大榕树下，放着一个木盆。
这崭新的木盆里面，装有一个在襁褓中哭泣的眉目清秀的男婴。
村民们都在交头接耳着，指责着这遗弃孩子的父母，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收养这可怜的弃婴。
高德明见这孩子哭得是那么地撕心裂肺，实在是于心不忍。
高德明突然间挤出了人群，抱起了孩子，然后对着众人说道：
“诸位给我做一个见证，这孩子从此以后，就是我儿子了！”
话一说完，高德明就不顾众人的惊讶，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回家了。
有两个邻里村人好心地劝他：
“阿明，你又没有老婆没有什么收入，如何养得了这男婴呢？！”
高德明不管不顾，大步流星直奔家里那两间破屋而去。
回家的路上，高德明就给孩子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高平安。
高德明希望孩子长大以后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高德明那是真心真意地喜欢这个孩子的。
高德明为了多赚一些银子，他背井离乡地带着孩子一路步行，去了闽南城里面，跟以前和父亲相识的老木匠学做起了木匠活。
听说高德明想学木匠手艺，老木匠诧异道：“阿明，你会读书识字，不去考个举人，为何要来做此等粗活？”
“科考这条路虽然能让我们读书人出人头地，但是这条路很耗费时间啊，我就是想早点赚些钱，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能早一天过上那好日子！”
高德明心里跟明镜似的，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早一天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以他目前可以接触到的各色人等之中，只有木匠可以做到。
老木匠很受人尊敬，雇主请他们来家中干过活，从不敢赊账，甚至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千金万银，不如一技在手啊。”
老木匠也无儿无女，他听闻高德明收养这弃婴的故事，很欣赏他的品行，就收留了高德明做了他最后的一个木匠学徒，也称为关门弟子吧。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由于高德明聪慧又肯吃苦，做事情喜欢举一反三，学尽了老木匠的一身本事，竟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他学会了“榫卯术”。
这榫卯术并非是绝技，但是想要用好，就需要木匠有很丰富的经验，可以在结构处，算好搭接的位置。
它能够不需要竹钉，依靠木块之间的凹槽咬合，让整个结构严丝合缝，这对木匠的手艺要求很高。
只有这样做出来的家具，外表才能严丝合缝，非常精美，工钱也就比较高。
老木匠把高德明当成关门弟子，悉心栽培，有老雇主上门叫干活，他都让高德明去。
在老木匠的悉心教导下，高德明靠着自身的努力和勤奋，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可以出师单干了。
高德明很会做生意，那些找他来写家信的佃户，他不收工钱，帮其免费修理门窗。
高德明木匠活精湛，价格又便宜的消息不胫而走，找上门来的活计越来越多。
二
没过几年，高德明因为木匠手艺高超，慕名找他干活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达官贵人。
“吃水不忘挖井人”，高德明喊来老木匠帮忙，后来二人一合计，拿着攒下的钱，在闽南城中心开了一家铺子。
高德明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他知道老木匠无儿无女，如今老木匠年老体衰，决定认他做义父，想赡养老木匠到终老。
老木匠没有拒绝，他欢喜地收下高德明当义子。
从此以后，老木匠就在家里照顾高平安，高德明就负责赚钱养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过着幸福的生活。
这一天，高德明在店里打家具，雇主徐长发带着一个男子找上门来，徐长发介绍这个男子是老乡，此人叫李成志，在外地做绸缎生意的，他在闽南城看上一个酒楼想修缮一下做客栈，听说高德明木匠手艺好，就让徐长发带他过来。
三人谈好工钱，并且约定好开工的日子，李成志爽快地给了五十两订金，然后同徐长发心满意足离开。
到了晚饭的时候，高德明把此事告诉了老木匠。
自从老木匠把铺子交给高德明打理后，他的全部精力在照顾高平安身上，此时，听闻高德明要去修缮大酒楼，就随口问了一句大酒楼的位置。
高德明随口说道：
“在城中的坛子巷。”
老木匠闻言皱起眉头，他依稀记得在那里曾经是闽南城首富花费巨资盖起的五层大酒楼——尚德大酒楼，然而在五年前，酒楼发生了一场大火被烧毁了。
那场大火特别蹊跷，半夜突然起了熊熊大火，大酒楼里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当地人觉得晦气，大酒楼一直没有人愿意接盘，所以一直荒废至今，没想到终于有人接了手。
老木匠有些担忧道：“阿明，那个地方不干净，你最好还是推掉这趟活吧。”
高德明笑道：“爹，我是一个正经人，不会去勾栏瓦市的。”
原来坛子巷是闽南城里有名的烟花之地，坛子巷子里幽深又狭长，两旁店铺林立，都是三层木质结构的小楼，暗娼明妓站在二楼搔首弄姿，引来无数恩客流连忘返。
老木匠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将大酒楼烧死人的事情告诉了高德明。
这起火灾事故跟大酒楼的主人叶贵和一个名叫陈大公的有名望之人有关联。
陈大公曾经包下了闽南城里那中心地带的一座五层大酒楼的顶层，一包场就是一个多月。
在某一天宴请两百多个人的宴会上，陈大公一高兴起来，就赏赐给周边的人们白花花的三百多两银子。
并叫来一个他特别宠爱的歌姬，名唤唐莲。
用绸缎子系成的带子绑在腰间，在大酒楼的中庭天井里，为宾客们跳起那飞天一般曼妙的舞蹈。
这虽出自普通家庭，却长得国色天香的唐莲所跳之曼妙的飞天舞蹈，让陈大公特别地陶醉。
自此之后，陈大公视唐莲为天人。
令人唏嘘不已的是，陈大公经常光顾和关照的这家五层的大酒楼，在陈大公包下整个五层之后的第三个月，在那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没有人能说出究竟是由于什么缘故，突然之间就失火了。
就在这栋大酒楼失火之后的第二日，陈大公也不知为何，染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暴疾。
请来闽南城的所有名医，大家伙们均是束手无策。
第三日，陈大公就因为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暴疾而殁了。
不少受过陈大公资助过的人痛哭不已。
不仅如此
老木匠又说起自己曾经有个邻居，是个赶墟的老汉。
有一天为了躲雨，老汉就在大楼不远处茫茫然地等那大风大雨停歇下来。
大风大雨之声，紧紧地包围着这栋废弃的五层大楼，从远处不断飒飒地打将了进来。
倏忽之间，一声炸雷，炸聋了这个老汉的一双耳朵。
随着炸雷的巨响而起，一道非常耀眼的闪电，从五楼楼顶上斜出的燕尾脊和马鞍脊中间的天井里穿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瞬间就直接地把老汉给劈死了。
听说老汉临死之时，大声呼救：“有女——啊！”
随后双腿一蹬，当场咽气。
在那之后，虽然官府的人也曾大力探寻过老汉死亡的真相，但始终是一无所获，久而久之，关于大楼的闹鬼之声更是传遍大街小巷，一时间，夺命顶楼的称呼四散而走……
“阿明，我觉得事有蹊跷，你还是别去了啊。”老木匠拉着高明德的手劝慰道。
高德明闻言后，心中犹豫不决。
徐长发是城里的富商，高德明这些年靠着他的关系挣了不少钱，贸然拒绝李成志就是驳了徐长发的脸面，这些有钱人最在乎的可是面子。
高德明只是一个小木匠，他实在没有能力应对徐长发的报复。
高德明把担忧全番说了出来，老木匠叹息了一声，他也很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最后叮嘱高德明万事要小心。
三
到了开工的时间，高德明套上马车出门时，却被老木匠叫住了。
老木匠递给了高德明一个布袋，高德明打开以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个满是污垢，颜色暗沉的旧墨斗。
老木匠沉吟良久，说道：
“这个墨斗是我们的祖师爷传下来的，你带在身上辟邪，万一遇到危险或突发事件之时，要拉出墨线。”
高德明有些惊骇，他知道老木匠对这墨斗百般珍惜，几乎从不离身。
相传这老墨斗是祖师爷曾经用过的，放在宅子里可以驱邪挡灾。
高德明是个实在人，并不信怪力乱神，但是见老木匠这般担忧，他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
高德明驾着马车来到坛子巷外，由于是大白天，勾栏瓦市还没有开张，巷子里显得有些冷清，只见一些恩客打着哈欠，喷着酒气，摇摇晃晃从店里出来。
巷子里一阵香风吹了过来，让人想起了红烛软榻俏佳人。
高德明吞了一下口水，偷偷掐了一下大腿肉，疼痛让他清醒起来。
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响彻在街面上，这一路上七扭八拐，终于来到一处被烧毁的大酒楼面前。
这几天，高德明也找人打听过，这间大酒楼之前的主人叫做叶贵。是闽南城一夜暴发的首富，他也是一个大善人，经常施粥救济八方的贫苦百姓。
大善人叶贵招募四面八方无家可归的穷人来到大酒楼工作，供他们吃住还发工钱。
整间大酒楼占地十几亩，一共有五层。
第一层是接待处和供大家打牌的地方，第二层和三层是吃饭和酒席的大厅，第四层是雅座，第五层最为奢华，设立了六十个起着美丽名字的包厢，每个包厢据说都置有琴棋书画，奇珍异宝。
大酒楼屋顶的前排是燕尾脊，屋顶的后排是马鞍脊，四个翘角，每个翘角上都系着一只铜制的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叮叮、叮叮”悦耳的铃声。
据说大酒楼经营的巅峰之时，还供应一道世间罕见的来自南海的深海老鳖，坊间传闻这是达官贵人比较馋嘴的大补之物。
当时，来自五湖四海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店外长年车水马龙。
大酒楼虽早已经被大火烧毁，高德明抬头望见门头上雕刻的画颜，依稀可见当年的富丽堂皇。
很快陆陆续续有各路工匠前来店外集合了，高德明基本上都会认识，就在众人插科打诨的时候，李成志坐着二人抬的轿子来到了。
穿着一身宝蓝绸缎的李成志站在台阶上对众人说道：
“今天是开工的黄道吉日，望诸位同心协力，尽快完工，我一定不会亏待诸位的。”
李成志话音刚落，就有小厮拿着封着水银的红包发给众人，这寓意着：讨喜。
酒楼是木质结构，木匠的工序最多，木匠都是高明德叫来的，他自然被任命成管事，工匠都听从他的安排。
李成志冠冕堂皇说了一些话后就离开了。
高德明拿出事先绘制的图纸，给工匠布置修缮任务，他又亲自去酒楼各处拾遗补缺。
众人在高德明的调配下，井然有序地干活。
一个月之后，原本破败的酒楼焕然一新。
四
这一天，李成志来到店里找到高明德想让他想办法提前十天完工。
原来，十天后，新巡抚到任，当地乡绅要为他接风洗尘。
李成志想借着这件事为酒楼扬名，就将宴席的事揽下，为此酒楼修缮必须提早十天完工。
高明德有些为难。
李成志说：“能否夜里也干活？这样一定可以提前完工。”
工匠们已经对繁重的工作怨声载道，如今夜里也要赶工，这让高明德无论如何也不敢答应。
于是，李成志召集工匠对他们许诺，愿意夜里干活的，支付双倍工钱。
谁也不会嫌钱少，于是工匠们欣然同意，高德明见工匠被安抚好，他就去重新制定工序。
工匠们日夜交替，分段修缮，让酒楼一点点恢复原本的容貌。
这一天，离完工的日子剩下五天，只剩下最后一层楼没有修缮。
高德明为了加快进度，这一天夜里，他带着木匠登上了楼。
刚一登上楼，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闻着让人作呕，越往里面走，建筑保存得越完整。
可见当年的大火是从一楼上蔓延的，并没有波及这里，只是腥臭味却越来越重。
众人实在忍受不了恶臭，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高德明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在这一层检查，他想先找到破损的地方做好记录，待白天清理杂物后再来修缮。
这一层全是客房，高德明有些奇怪，酒楼里怎么会出现客房？
他走进去翻看过，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女子的衣裳，梳妆台上还有胭脂水粉，可见当年这里面住着都是女子。
高德明一个个房间查看，对破损的地方登记造册，来到最后一个屋子的时候，只见门口上着锁。
这间屋子很奇怪，大门是铸铁的材质，门上严丝合缝，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是高德明可以断定，整层楼恶臭的源点就在屋子里面。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上袭来一道阴风，将蜡烛吹灭了。
顿时，四周漆黑黑一片。
紧接着房梁上发出“咚，咚”的声音，高德明后背一凉，他抬头看见房梁上有两个绿色的亮点，忽闪忽闪。
此时，两个亮点突然跃下房梁，高德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
可他发现想躲避的时候来不及了，黑猫正好落在高德明的头上，他只觉得脑壳巨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五
不知过了多久，高德明被青衣女子的哭声惊醒，他捂着脑袋艰难地起身。
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发觉，在拐角处有一个青衣女子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抽泣。
只见青衣女子头低在两膝之间，肩膀在颤抖。
高德明很纳闷怎么会有女子在楼上？
难道是青衣女子趁他们不注意偷跑上来的？
高德明晃了一下发沉的脑袋走上前去。
两人相距七步的距离，高德明向青衣女子问道：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夜里危险你赶紧回家。”
青衣女子闻言停下哭声，她柔声说道：
“我本来就住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话音刚落，青衣女子突然回头，只见她青面獠牙，脸庞上血肉模糊，一张无法分辨五官的脸呈现在高德明面前。
高德明可以清晰看见青衣女子的脸上，有小虫在眼眶里来回进出蠕动。
高德明吓得瘫坐在地上，青衣女子森然一笑，露出大黄牙，她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全身骨骼发出“咔、咔”刺耳的声音，她转过身刚想走一步，就直挺挺摔在地上。
青衣女子埋怨道：
“该死，太久没活动了，连路都不会走。”
说完之后，青衣女子像蛇一样蠕动向高明德爬去，高明德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青衣女子很快就拽住了高明德的裤脚。
高明德手脚并用，使劲扒开青衣女子的手，就在这时，他手里一条手链被扯断，掉在了青衣女子面前。
青衣女子见后，浑身颤抖，她抬起头哭着说道：
“你怎么会有我儿子的手链？你到底是谁？”
高明德刚想去抢手链，就被青衣女子一拳打在脸上，她趁机夺走了手链。
高明德怒道：
“快将手链还我，这是我儿子的。”
收养高平安的时候，这条手链一直都戴在他手上，应该是亲生父母留给他的。
只是恰好前些天高平安将手链弄断，高明德找工匠去修理，正巧酒楼赶工期，他一直没能回家，害怕手链弄丢就戴在手上。
此时，街道上传来更夫报二更天的声音，客房陆续亮起了绿油油的烛火，青衣女子见状赶紧起身，一把拖起高德明来她的客房。
青衣女子挥动水袖，须臾，五官变回原来貌美的模样。
高明德见状觉得青衣女子很眼熟。
青衣女子将房门关上，弹指在门上设下一道隔绝声音的道法。
青衣女子清冷地说道：
“把收养孩子有关的一切都告诉我，你若胆敢骗我，我吃了你！”
于是，高德明就把收养高平安的事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青衣女子一只手举在额前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握拳贴在怀里，她泣声道：“平安，我的孩子叫平安。”
高明德见青衣女子听到儿子的事情伤心的模样，他问道：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你又和我儿子什么关系！”
青衣女子自称唐莲，她是牡丹城人，因兵荒马乱不太平，她随父亲举家到岭南城投奔亲戚，路上遇到盗贼，全家人只有她逃了出来，后来就一路乞讨来到闽南城这里。
六
听闻大善人叶贵招募厨娘，唐莲前去报名，经过一轮筛选，她被选中。
本以为安稳的日子来了，结果却是深陷地狱。
原来，叶贵挂羊头卖狗肉，明里是开大酒楼，暗地里是开了一间专供达官贵人玩弄的勾栏瓦市。
大酒楼五楼顶层全是供达官贵人享受的地方，唐莲长得是非常地貌美，自然是屡次遭到了毒手。
唐莲生下了这个孩子之后，叶贵就用孩子要挟她去接她百倍不愿意接的恩客。
叶贵对唐莲许诺：
只要在大酒楼里做满十年整，就让唐莲她们母子俩相聚。
叶贵已经不能用毫无人性来形容，这些姑娘生下的孩子，女婴都被他卖去其它青楼，男婴就被卖去达官贵人家做奴婢。
高平安无疑是幸运的，他被送去买主家时，伙计是个善良的人，不愿意做丧尽天良的事，就把孩子遗弃在大槐树下，后来被高明德收养。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姑娘放的，她和妹妹被骗进大酒楼，妹妹受辱后自缢而死，当天夜里姐姐就疯了。
她趁看守的人睡觉，点燃了大酒楼一楼的库房，火势迅速蔓延，根本无法控制。
大酒楼顶层是单独的区域，进出都要经过一道铁门，客房也有一道锁，大火发生的时候，客房的女子出不去，楼下的人也上不来，就这样整层六十间房，六十个姑娘活活被闷死在客房里。
大酒楼烧毁后，叶贵怕顶层的秘密被人发现，就找人将客房里的女子尸首全部处理掉。
于是，仆人连夜将尸首全部堆放在铸铁大门里面藏匿，准备找个时间埋掉。
没想到，陈大公正是国公之子，由于陈大公长年在叶贵所开的大酒楼里厮混，掏空了身子，国公正好借此机会，一怒之下就把叶贵杀了。
叶家的奴仆担心殃及池鱼，都逃之夭夭了。
所以，铸铁大门后的秘密一直埋藏至今。
这时，唐莲缓缓地说道：“谢谢你收养了我的儿子，你要赶紧走，这里是床板店，这些姑娘已经长成了长魁，如果发现有生人在这里，一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娼妓活动的地方，民间俗称“床板店”，因此暗娼便被讹称为“板婆”。这些姑娘生前遭到欺辱，死后心中有怨气，化成了长傀游离人间。
床板店，是阴气和怨气是最重的地方，因此这里幻化成的长傀非常凶残。
他们说话之间，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只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唐莲小蹄子，你竟敢独吞生人，就不怕姐妹们撕碎你？”
唐莲遂向高明德说道：“长傀知道楼下在修缮，所以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你们。
它们知道五天之后这家大酒楼就要重新开张，到时候一定会学习宴会，现在你就只能躲在房里，等到天亮就要马上离开。”
高明德急问道：“那你怎么办呢？”
唐莲凄惨地一笑：“我知道儿子没事，心事已了结了，再也不愿苟活了。等会我会化为一块青玉，麻烦你帮我拣了给平安。”
唐莲话声刚一落，街道上就传来更夫报三更天的声音。遂向高明德盈盈地一拜，消失在屋子里了。
片刻之后，走廊里传来打斗声。
双拳难敌四手，唐莲节节败退，就是不肯让长傀们靠近客房，众长傀对视一眼，它们一起向唐莲出手。
唐莲再也抵挡不住，只好选择了与这些长傀同归于尽，只有这样才能保下恩公高明德。
唐莲将手链握紧，浑身发出一道炙热的光，长傀们见状纷纷逃跑，只听见轰隆一声，顶层砸出了一个窟窿，当场就有十几个长傀被砸得灰飞烟灭。
门外没有了声响，高明德打开房门一看，赫然见到走廊上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狼藉。
有块莹莹的青玉，在角落里发着光。
高明德耳边响起唐莲的殷殷嘱托，于是就拣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
这时候，大酒楼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了工匠们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响。
原来是他们听到莫名其妙的巨响，于是十来个人互相壮着胆，上来查看，见到高明德安然无恙，大家伙们这才放了心。
于是，大家伙们簇拥着高明德，急匆匆地下得楼来。
有几个长傀怀恨在心，想把工匠都留下，它们刚冲到楼梯口，没料到就被一道结界挡住了。
原来是高明德将老木匠给他的那墨斗留在了顶楼。
高明德将墨线拉了出来，几个工匠和他合力，编织成了一道网，于是将长傀们封在了五楼顶层。
七
高明德下了楼之后，叫上所有工匠们赶紧全部撤离。
在路上，高明德把刚经历的所有事情告诉了工匠们。
这些工匠们都是各个行业的翘楚，多多少少听过各种有关长傀的事情，遂都对此深信不疑。
高明德越想越有必要让李成志也尽早地知道这桩突发的大事，于是就带领着三十几个工匠一路朝李李志的府院赶去。
此刻还是清晨，正躺在卧榻之上的李成志得知工匠们均在府外等候，于是赶紧起床洗漱一番后，他赶紧让管家只把高明德一个人带进里屋来，关切地问：
“高明德，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怎么都如此惊慌呢？”
于是，高明德一五一十地将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也包括叶贵那些故事的猫腻，全部告诉了李成志。
李成志闻言之后，脸色那是十分地难看。
高明德向前趋了一步，他向李成志提了一个建议：请功夫比较厉害的周易先生，到这个五楼顶层抓拿这些长傀们，并且必须将铸铁门后的那些遗骸妥善安置好。
李成志思忖了一番，觉得这个办法甚为可行，就花了重金请来一位很厉害的老天师和他的三个助手，抓这些长傀们。
话说这位老天师带着他的徒弟们鏖战一宿，终于清理完顶层的所有长傀，打开铸铁门后，里面果然堆放着令人窒息的六十具骸骨。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