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Le Temps Retrouve

提笔踟蹰，下笔犹豫，形容写作这“痛并快乐着”的疗愈却恰到好处。多事之季即将过去，梳理下凌乱的思绪，讲三段“缘分”的故事。

Light Between Eternal Darkness 无限黑暗中的短暂光隙

洁岚是我的一位好友，一位温婉淑娴的客家女子。毕业后在高中教书。去年她告诉我，她要当妈妈了。“是对双胞胎。”她兴高采烈地说，“也许还是龙凤胎呢。要不帮我选名字？”于是接下来我们想各种各样的名字。女诗经男楚辞，中诗文西圣经。我还把最爱的《牡丹亭》拿来凑热闹，结果被“教育”：不要把“凄凄惨惨戚戚”拿来“祸害”我家宝宝们。

回首匆匆而去的一年，我们一起选宝宝衣服，一起挑名字，一起学摇篮曲。我还难得操起了毛线，织起了小鞋子。可许久失联后，今日她才告诉我，原来只有一个宝宝留在这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怀胎十月，说去就去了。”她一五一十地跟我倾诉了整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从疫情期间生产的种种艰难到生产当天的紧急事故。她先生也跟着一路胆战心惊，“好在保住了一个，母子平安”。然后在视频的另一端，两人抱头痛哭。

洁岚哭着告诉我：“在过去一段时间，我几度崩溃，常常半夜惊醒，梦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宝宝，在黑暗的一角独自哭泣。我常责备自己、想要随他而去。”

看着洁岚，我不禁想道：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如果说亲情是一生的目送，那未曾谋世的生命又是如何呢？

Life as Random Walk 人生漫步

想想我的父母，对他们的亏欠实在太多。从小到大，父母竭尽所能给我了多元包容的成长环境，给予我充足的物质和精神支持，让我去探索更多的可能。

父亲颇具天资，幼时通读诸子百家，古籍经典章回至今仍倒背如流。母亲曾被父亲才情所吸引，两人又是大学同桌，一来二往便初生情愫。但毕业后父亲被分至条件艰苦的外地工作，母亲义无反顾放弃省城领导身边的好差事，托关系改调赴任地。可好景不长，自幼生长在外祖父为“一家之长”的部队大院，母亲对于艰苦生活中日渐消磨的自己和不称职的丈夫日渐失望。

她曾跟我讲过一次生炉火的故事。“那个时候，外地特别困难。尤其冬天，省城都不是户户供暖。不像部队，保障好。有一年寒潮来袭，零下三四十度，暖气又不好，天又冷，连火都生不起来。我坐在那里拼命地煽风点火，弄得一身煤灰，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当时还怀着你，你爸又不顾家，身边又举目无亲。一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一脸乌黑、浑身脏兮兮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后来赶上律师改制，借着这个机会，母亲选择离开了父亲，追求自己的人生。她常说，人生就是一场漫步，无论经历什么、走到哪里，从事衷爱之业，以此养活自己，便是最大乐趣。

“无论在哪个时代，生活都有那么多不确定性。适当服软，合理装傻，永远清醒。心越坚定，路越清楚。”追忆往昔，母亲极少责备埋怨，只是一味爱我、鼓励我：珍惜缘分，追求所爱，不计回报。

All World a Stage 最长情的告白

吾之所爱，非汝之所知。颇为颠沛的早年生活让我内心深知自己所求之物。一个家，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再具体一点，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一个固定的住所，一份相守的誓言。再现实一点，门户当对，经济稳定，互相补位，共同前行。

坦白讲，我极少主动先爱。母亲总是说我选择交往对象过于理性，交往却太过感性，为人又忠于长情。“和你交往的人就像是在短时内经历了你的人生全景，要不几近奔溃，要不难以割舍。”

在选择对象上，总会默默给对方评个SWOT分，告诉自己双方哪里合适，哪里会出问题，最合适哪种模式相处，从哪切入最舒服。从未想过“只谈恋爱，不顾未来”。人生苦短，不计成本地挥霍未来实为可耻。

在这个“人人匆匆赶路，无心顾盼花柳”的时代，和他的相遇实为奇事。他曾说，“初见时感觉你气质动人，谈吐风趣，潇洒超脱，像个哲学家。交往初期，举止可爱，灵性文艺，对生活有豁达的理解和独特的追求，能调动他人的情绪，还善于制造氛围。渐渐地，你的任性敏感和肆意妄为开始浮出水面。熬过后，你又体贴细致，善于照顾他人，还能勤俭持家，在营造关系和疏通人脉方面既实际又随性，但仍有自己的坚持，能调度自己的网络。当我适应了你的步调时，早已发现无法离开你了。”

回首的相处时光，虽聚少离多，但牵挂常在。他经常出差，国内外奔波，半夜三点回家实为常态，第二天一早又要奔赴下一战场。每次他说不用等我，但总在“那我先睡了”之后，提前煮好暖胃宵夜，准备好睡衣浴巾，留意好水温，一直装睡到他回来，无论晚点与否、中途是否联络。

有时看他一脸疲惫，总是一阵心疼，也许这就是这个社会男性的宿命吧。作为女性，在拥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之外，做好男人坚定的后方，安心持家、养育下一代，这样生命才能延续。

而今，年事渐高，姻缘为重。现实条件看，回京非易事。收入体面的稳定工作实为难求。比起完全依附，目前在沪房户落实，工作初步稳定。得益于父母，身家不多，但无负债。手头现金充裕，暂无温饱之忧。回京户房无实，收入普遍欠佳，经济不独立，便会丧失独立人格，想必矛盾积累，最终不欢而散。

婚姻中，选择一个人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最好便是立足当下，在沪稳定后，再与具有一定经济基础、能产生共鸣的有缘人交往。好在父母资产、收入及现金状态良好，身轻无债，晚年生活基本有保障。对方家庭如有经济压力，也可帮忙扶持。对方如在外奔波，稳定的工作也可随时补位，方便今后照顾子女。母亲正式退休后，也可来沪帮持家务。这样既能与母亲作伴，母亲的生活也有所寄托。至于未来最终的归宿在哪里，相信只要两人一同成长、同舟共济，纵使万难，总会有办法的。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惜时惜缘，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