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情人,窗台的绿萝

佛说,万物皆有灵。

日本作家江本胜的《水知道答案》,以122篇照片,记录了水也懂音乐,有感情:被骂的水,在显微镜下不规则,易变质;而被赞美的水,呈规则状,或六边形,或菱型等。

楚汉争霸,项羽胜则破军屠城,败则宁可自杀,却送的心爱乌雅马过江东,而乌雅马也长长嘶鸣,流泪不肯上船。

丹麦人养猪,清净洗澡,烘干毛发,在欢快的音乐中,以惰性气体让它安乐死。

佛说,一花一叶总关情。我和花木也有一段不了情。

窗台的两盆大叶绿萝,养了三年,居然长成了两棵树一般,绿了我的窗台;一直以来受我的宠爱。

凡朋友来,必惊叹这一片绿色,并且好奇地问:这藤蔓绕缠叠翠的,得费了多少精神,养了多久?

老舍说:花木知人意。他爱花丶养花丶护花,也写出了花的赞歌。

也许是中学时,在他的隽永的散文中吸了花魂和骨,也许是在那时种下了花的籽和梦吧。

洋子的妈秀梅也是爱花的,犹爱米兰。在羽毛状的绿叶中,夏秋有三次花期,结出鹅黄丶米白的星星点点的花朵,风一吹过,就是满屋子的清香。

可惜,放在店外浴沐雨露时,我忘了她的提醒,没及时收回来,被人偷走了;真应了那句古话,年年防盗,一夜做贼;还是雅贼呢,于是心中多了些自责,而非辱骂。

第二天早晨,卷闸门哗哗升起后不久,便听到她的咚咚的,恨恨的故意跺脚:凌风,你个砍头的,我的米兰呢?

我听她直呼其名(寻常素以阿风呼我,爱意时以风呼我),心知山雨欲来,便假作睡梦犹在,嘟嘟囔囔地说:“昨天忙到了十二点,好像忘了。”

她噘着嘴,似在吹叭喇叭:“忘了,我的米兰养了四年多,老娘搬出搬进怕有上百次;只这一次交待给你,就丢了,还好像?”

看她急得又要拧耳朵,我急忙坐起躲闪:“老虎大王,奴家罪该万死,任大王责罚。”

秀梅属相虎,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见我一副不经意的怪笑,竟至抽泣,哽咽了。

如果说,米兰是她的儿子,那么这金钱树便是我的情人,跟了我一千零一夜的灵魂伴侣。

前天因为添家具,犹豫了三天,实在枝蔓太长,移转不得,又有洋子的诉求,便只能割舍了这窗绿叶;现在终于明了秀梅当初的泪。

可惜,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没有身受,何来感同?

活在当下,更多的人一心追求物质享受,其实精神世界的满足远甚于物质的享受。饿了,渴了,是很容易填满了,但精神的世界如果荒芜,乃至抑郁,岂能一日收功?

就拿这窗绿色来说,我清楚记得是在朋友处拜访,见她的一盆大叶绿萝,叶满枝头,绿意婆娑,真真是人见人怜。

又听她自得夸赞,大叶绿萝寓意吉祥,又可以净化空气,吸收废气等诸多好处。

于是见花起意,便求她掐了两枝生命力强的嫩枝,放在玻璃瓶中养了十天,等至底端长出了一公分左右的根须,才按照朋友的交待,移栽在菊花衬纹的陶盆里。

初时,也只是试着养养,后来见花一天天向上拔节,每一片叶子先是尖尖地卷着,而后慢慢舒张,由嫩至深,恰如相处的情人,渐渐被她吸引;然后感受着她一叶一节地变粗变高,还颇懂物理学似的,总是一左一右地生长着叶片。

越来越大的叶片,像个相识丶相知的女孩,从羞赧地偷笑丶抿嘴浅笑,而转为开心大笑,竟至花枝乱颤地笑弯了腰……

因为爱,所以慈悲。于是,上网搜索养花的技艺,学会了定时定量地浇淘米水,收集雨水;还聪明地买回了荞麦茶,泡完茶后,将荞麦晒干,积换一小杯荞麦后,留意着下雨天,提前喂她食粮于土壤,才搬至阳台,给花放飞心情。

也许因为此般种种殷情,花木识我心,沐雨更通灵,于是也能细品冯梦龙笔下秋翁遇仙记的况味:她每每吸饱天光雨润之后,劲头十足,使劲地回报以更高更大的绿叶。

主杆长至三十多公分后,她似乎笃定了光的方向,便开始斜着向光生长;等到靠近窗口时,怕她弯折了腰,我便以陶瓷杆裹了白色的珍珠棉 ,方便她向上爬。

这花木真真心有灵犀,缠绕着,爬得欢畅,索性迎着太阳的南边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叶子,不再守她左右平衡的原则。这多像初恋的情人,初识时躲闪,一旦倾心相许,什么身高丶学历丶家世等什么全都抛舍,只一心奔着爱的光辉:一身缠绵光千日,半窗柔密绿情郎。

这窗台的绿,爬呀爬,三年来,爬满了半窗,竟有一米多高,纯乎一段袅娜的身姿,偶有微风吹过,尽现妩媚。

我爱这窗台的绿,多少个夜晚,静静地陪着我劈劈啪啪的敲键声,一边吸收着缭绕的烟云,一边吐出如兰的气息,给我灵感。

当窗前的光一步步驱走了黑暗,小鸟啁啾,告诉我又是一夜登舟,就此搁笔上岸。

每每此时,眼涩干,我习惯性抬头,与这窗盎然的绿,相顾两不厌,左转二十下,右转二十下,上抬二十下,下压二十,循环三次地与她依依作别;同时伸伸懒腰,扭扭半僵半疼的身体。

因为用心,所以专注。每每通宵之后,这窗台的绿意,揉松了干涩我眼角,再添我一个又个睡到自然醒的梦乡!

这窗绿啊,我的千篇文章实在该分一半给陪伴丶守护的你;无以勒碑刻铭,谨以这篇忏悔的文字,作纪念这一窗绿的小传吧。

别了,这窗绿色如情人,陪我一千零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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