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不可及的莱侬和莉拉 — 读《那不勒斯四部曲》

还没有读完四部，七个小时读完第一部，八个小时读完第二部。这部小说被称为像《奥赛罗》一样伟大的作品。我没读过《奥赛罗》，但这部小说让我想起了我自己，想起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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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这个词如今就像可乐一样，已经变成了一类事物泛化的代名词。只要认识就可以称之为朋友。每个人是每个人的朋友。莉拉和莱侬也许是朋友等级中的极品，不知道有这样的朋友是福是祸。她们彼此理解又彼此陌生，彼此支持又彼此憎恨。书评说这就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过度亲密又彼此嫉妒。

我不知道书评说的女人和女人的关系是否正确，但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朋友。一个不断推着我向前走的朋友。他是唯一一个把一本杂志推到我面前说：“你回去看看这里的文章，不要只看图片，你要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他是唯一一个把一本五百页的全英文书放在我的面前说：”每个星期你要告诉我你看到哪里了，你觉得怎么样。“他是唯一去别的地方出差会带回来几本书说：”这是我喜欢的书，买回来自己看的，你先看吧。“我看过了他书架上为数不多的所有的书，以及后来他新买的自己却从来没看过的书。我记得在他床头看到最多的一本书是《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他是唯一个对大使馆迟迟不给我留学签证做出反应的人，他给大使馆写了一封律师信，不知道是不是这封信的原因，我的签证在邮件发出后没几天就下来了；他是唯一一个说我们一起去旅行吧，然后就开始准备旅行的人；他是唯一一个深深伤害了我的朋友。以一种没有人会想到或者想象到的方式，在我出国前的几个星期伤害到我用了快一年的时间都无法相信人类这个物种。

人是如此的脆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人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失控，在什么情况下会奔溃到让自己都无法面对的程度，而最可怕的是，在毫无意识，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认不出自己，认不出这个世界。当意识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都无法挽回了。就像书中的莉拉，就像我的朋友。他们心中好像住着一个魔鬼，他们可以坚强到勇于面对一切困难，坚强到让人觉得他们无所不能；同时他们会失去理智，他们会用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来毁灭别人，毁灭他们周围的世界，他们脆弱到不堪一击，我不知道他们清醒后会不会后悔。不同的是，也许莉拉一直有莱侬，而我的朋友......。

在那之后，我出国了，我们没有见过面，没有联系过。九个月后，当我再次回想的时候，我是流着眼泪打出每个字。一年后，在一个朋友的送行会上，我们意外见面了。也许对我来说不是意外，我知道他会去。当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间，震惊到身体都颤动了。他用了几秒钟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过来和我拥抱，没有人能看出来我们以前是怎样，后来是怎样。那一刻，我知道他明白了一切，那一刻我也明白我害怕他了。

后来我们又见面了，临走他送了我礼物，用力地抱了我，说要保持联系，常见面。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无法打破那层尴尬，因为现在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所发生的是无法改变和挽回的。我没有办法消除他在我心中留下的阴影，他也无法消除对我的歉疚。

我时常问自己，我到底算不算一个朋友，我到底可不可以做一个朋友。为什么我不够勇敢，我在网上找资料，读相关的内容。我发现我和大部分人一样，都会远离他们，这是他们面对的共同问题。他告诉我他会离开中国，他会回国，然后他会面对他的问题。

我无法做到莱侬，以前不行，现在不行，我想将来也不行。莱侬一次一次地要把莉拉从她的生活中消除，但不管过多长时间，她们还会再见面，还会再需要彼此，还会再是朋友。不管莱侬怎么远离，最终她要回到那个小城市，回到她的家乡，回到莉拉生活的地方。莉拉对她的影响不仅来自地理上的不可分割，也来自内心的无法剥离。不管她如何挣脱，就像她自己意识到的那样，莉拉已经变成了她意识里的一部分。

我的朋友，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国家，而我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我们在地理上天各一方，我们在内心可能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影子。我不知道现在我还可不可以用朋友这个词来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他现在只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留给我反省大于伤害的人。

我会看完剩下的两部，我想知道莉拉和莱侬的将来。有人说这本书不是写两个女人的故事，而是一个人不同的两面。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莉拉，却只有勇气活成莱侬。可我宁愿相信这是两个人的世界，我希望它能证明友谊地久天长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