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个大早去赶学校的毕业典礼,平时,学校都是封闭式管理,唯独今天是对外开放的,就有很多人趁这个机会来易三仓,必须早点去抢停车位。
我边打领带边对妈妈说:“妈,你跟爸爸晚些去啊,去早了,净是什么人无趣的演讲。”
易三仓的毕业典礼很繁琐,各级领导的讲话一个接一个,又臭又长,学校在这个时候大开校门,也会趁这机会作宣传,每个人的讲话中必提学校历史,恨不得从学校建成的第一块砖开始讲起,又恨不得把学校围墙的每一块砖都讲成金子做的。
大家都穿着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戴着红领带,整整齐齐地坐在露天的大太阳底下烤。我们是易三仓刚新鲜出炉的成品,烤得很熟,冒着不怎么芬芳的热气。
不过,从小学呆到高中,12年哦,这样作为展品出现,我们还是很给易三仓面子的,坐得规规矩矩。现在校长在讲话,大家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低着头玩手机。
当我迷迷糊糊地玩着手机时,旁边的朋友戳了我一下,低声道:“嗨,PP,你男朋友来了。”
我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乱说什么。”
他说:“是真的。”
我抬起头,稍直起身子往坐成方阵的人群外面看,是BK!
朋友擦汗道:“来这么早,为了跟我们一样烤人干吗?”
我心里有点愧疚,应该叮嘱BK晚点来的,但昨天问他来不来时,他又装傲娇,说什么也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来不成啊。现在活该在大太阳下晒。
BK穿着黑T裇,黑裤子,红色皮鞋,最绝的是他还戴了一副墨镜,手腕上套了块劳力士,怎么看怎么社会人,完全不像一个高二的学生。
他将两手放置在身后,姿势很别扭,一定是送我的花,一直这样别扭地放在身后,是为了到时候突其不意地亮出来。
他穿的这一身黑,站在大太阳下特别吸热,我仿佛都能听到他被烤得像块脆皮猪肉,嗞嗞响。果然,一会儿他就将脸往肩膀上左右蹭一蹭,用这种方式来擦汗。
本来在外面,我一直特规矩,但看到BK热成这样子,我也跟其他同学一样对着校长发出不满地嘘声,希望早点结束他的毕业讲话。
不过,像我过去十二年的经验一模一样,老师和学生的心意从未相通过,他继续讲他的。我继续盯着BK看,他发现我了,将右手从背后拿出来跟我挥了挥。用口形问我:“热不热?”
我隔空点点头。示意他走远点,远处有片小树林,他笑着摇摇头。用口形说:“我等你!”
我再隔空点点头。
我们就这样隔空交流了一段时间,这时间突然就像被上帝按了快进,校长的讲话结束了,大家一片欢呼鼓掌声。我来不及等别人站起来,第一个蹿出了方阵,冲向BK,耳边却传来朋友的调笑:“他还说不是他男朋友,这会儿蹿得比兔子还快。”
“他不好意思啦。”
我边跑边回头冲他们伸出了一根中指,一个国际友好手势,毕业了啊,这样的问候很合适。
我冲到BK面前,他伸出一根食指戳戳我的腰带,笑道:“今天超帅哦。”
我侧身去看他身后,他躲了躲,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拿了出来,竟然真的是一个超大惊喜,他送的居然是好大一束粉色玫瑰!
他凑近我,附耳道:“毕业快乐!”
“粉玫瑰!好漂亮哦!”我接过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粉玫瑰,闭上眼用力嗅了一下,芳香扑鼻。
“好香哦,你闻闻!”我将花送BK鼻子下面,他边嗅边笑道:“我一直在太阳下闻着呢。”
他戴着墨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墨镜上清楚地映出了我的眼神,是狂喜的、兴奋的、闪亮的,是一下子成了上帝宠儿,被幸运砸懵了的傻样。
“Pkin,我好喜欢它,谢谢你哦。”自从昨天直播,我发现他超喜欢我叫他Pkin,我决定把这个称呼在对他撒娇时专用,从BK到Kin,到现在的Pkin,我们的距离一点点近了。
他咧嘴笑的一样跟我一样有点傻傻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又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
“你说过你喜欢粉玫瑰啊。”
“不可能,我从未在你面前说过的。”
“那就是我们是灵魂双胞胎,心有灵犀一点通!”
“Pkin,你知道吗?”我将头埋在粉玫瑰里,那句问句先在心上过了一遍:“你知道粉玫瑰的花语吗?你是知道粉玫瑰的花语才特意挑选的是粉玫瑰吗?”
就在这时,有同学大叫:“PP,快,赶紧过来排队,轮到我们班跟校长合影了!”
BK说:“快去啊,我等你。”
我捧着粉玫瑰,转头就要跑,BK又拽了我一下,指了指粉玫瑰,“要不,我先帮你拿着?”
是哦,怎么能捧着这么惹眼地一大束玫瑰花照合照。
我将粉玫瑰还给他,赶紧转头跑,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他低着头,将脸埋在粉玫瑰里,似乎在笑。
一照完合照,我就跑回BK那边拿回我的粉玫瑰,但接下来似乎是送花环节,我的朋友们亲戚们纷纷送花过来,祝贺我毕业,并合影留念。刚开始我还能抱着粉玫瑰接受别人的礼物,渐渐抱不下了,于是,我也跟别的同学一样,就在台阶上开辟了一块小花园,专门堆放我收到的花和礼物。
只是,我很小心地将我的粉玫瑰单独放在台阶的一侧。她这样美丽,必须拥有独一无二的位置。
BK跟我的亲戚都很熟了,他不管和谁都话很多的样子,我的一个堂姐很喜欢他,是那种粉丝的喜欢,一直给他录小视频,她觉得他每句话都好逗。
我一边跟同学、朋友、亲戚合影,一边不停朝他们瞄。BK今天穿得实在太招眼了,我趁拍照的一个间隙,赶紧跑向他,用手勾了勾他的手表,他侧头向我,我撒娇道:“太热了,好多汗,发型都乱了。”然后就着他的墨镜整理头发。
他将手伸向裤兜,掏了掏,尴尬笑笑:“我还以为我有手帕,原来我一直没有。”
这时有个女生过来说:“可以跟你们俩一起合照吗?”
BK立即点头说:“好啊好啊。”随手就揽过女生的肩头,我低头挤向他们中间,BK的手被我挤掉了,顺势揽住了我的肩膀,我偷偷笑了下,坦然将手伸向那个女生的肩膀,我们就这样揽着肩一起合了影。
那天,爸爸妈妈和姐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因为我对家族产业没表现出兴趣,另外我也还小,他们也就由着我。
太忙了,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BK是否知道粉玫瑰的花语,后来,我又不想问了。我怕他真的不知道。
粉玫瑰代表初恋,代表着年少的炽热羞涩的爱情。
那天我将收到的所有花和礼物放进车的后备箱,独独将粉玫瑰小心地放在副驾上,开车回家的路上,花香一直伴随着我。回到家,我将粉玫瑰带回卧室,让它跟红毛怪呆在一起。
后来我一直没问过BK,但在大概两年后吧,他接受一个访问,在一个快问快答的环节,有个题目是:如果追一个人会送什么花?
快问快答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反应能力,被问的人通常会很抓马,本能地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何况,那时候BK接受的访问还很少,还没学会打太极和满嘴跑火车。
他羞涩地笑说:“可能就得是玫瑰花啊,喜欢粉红色,它比红色甜蜜,觉得它不过于强烈也不过于平淡。觉得就正好,温暖舒服。”
我经常在一些视频时看到一条弹幕:再来亿遍!我将BK的这条视频存了起来,时不时想着,再来亿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