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小说的内在品性 ——读《有关春天的记忆》有感

    我和王霞是中学校友,又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一同分配到一家大型钢厂。缘份不浅。只是她进钢厂技校当了老师,我进钢厂建安公司当了技术员。工作后最初几年也聚过几回,后来彼此在工作、感情、家庭中画出不同的轨迹,虽然同生活在这座人口不过五十万的四线城市,也慢慢地淡了联系……

    我们是机电班的同学,没想到她日后会爱上写作。因爱好而孜孜不倦、勤奋笔耕。如今小说集《有关春天的记忆》出版了,正应了“有志者事竟成。”

    一周前刷朋友圈,意外地刷到在微信朋友圈“隐居多年”已然被忽略“不存在”的王霞,突然“高调”发圈宣布小说集出版了!王霞的小说,较早通过她发来的邮件读过两、三篇,后来又在《百花洲》偶然读到过。多年笔耕不辍,等来小说集出版,由衷替她高兴、自豪,更有一睹为快的好奇与期待。于是断了多年的联系重又续上,向她表达想拜读,她非常爽快地赠送了一本快递过来。

    都说文如其人。王霞小说中细致入微的描写,灰黯沉郁的氛围,冷到骨髓的黑色幽默,悲剧的结局,敏感、善良、单纯、追求完美爱情又不无小小虚荣心的女主……读着读着,有时仿佛王霞就在耳边娓娓聊着天啊,柔柔的,平平缓缓的,如微风怕吹乱了行人的发丝,没有眉飞色舞,没有兴高采烈,更不会欢呼雀跃。如果某一天晚上,见她将书桌和床铺整理得井井有条、纹丝不乱,然后无所事事地惬意地伸长双腿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或开心或揶揄地跟室友们“滔滔不绝”甚至没话找话,间或拢拢耳旁的短发,间或用食指摸摸鼻翼,室友们都恍然,那一定是她明天就要回家了……透过散发着书香的纸张,仿佛看见她端坐在寝室的书桌旁,一页一页翻看着《机械设计基础》、《金属切削机床》、《数字电路》……书角都卷边发毛了,书上划满杠杠——所以期末考试才会是班上第一名呀(虽然在六十分万岁的大学时代,已不以排名论英雄。)

    王霞小说中的描写细致入微,无不体现出她对生活敏锐的观察和体验。比如描写人一口吞咽煮鸡蛋被噎住时——像只发瘟的鸡崽一样不停地翻着白眼。形容人在床上辗转难眠——在床上翻了一夜烧饼。形容消息来得突然——犹如从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上突然落下砸到头顶的枯树枝。(《我是你的姐妹》)……不胜枚举。

    灰暗沉郁的氛围,其实正是女主情绪的写照。听变心了的男人在电话里的声音——像从一座遥远的冰窟里传出来的一样,还冒着缕缕寒气。(《最后的救赎》)听身边世故而势力的小人窃窃私语——像从幽幽的暗道里爬出来一样,带着陈年的朽气。(《常娥奔月》)得知老公有外遇时的女主——走在狭长的楼道,宛如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仿佛声响都被人掠进屋里上了锁,贴了封条……(《潜流》)

    小说中冷静的黑色幽默,俯拾皆是。描写第一次发短信,预骚扰对门女性的单身男人——这条短信处女作耗费了他至少二十分钟时间。描写发短信骚扰了对门女性的男主,盯着手机上骚扰对象的突然来电——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像促狭的眼睛不断地忽闪着蓝色的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黑暗里有规律地眨动着,是在催促他,又像在审视他。(《阳台》)描写遇到中年堂客主动投怀送抱的单身老男人——于是,老汪在意乱情迷之下做出了人生转折时期的重大决定,当天就把堂客带到家里搞了一场热身运动。(《老汪的家事》)形容在城里做保姆的农村女——气质介于城乡之间。形容老处女——时下老处女的意思有两个,显示此人的女性魅力微乎其微,或者此人无比的爱惜羽毛。(《寒冬》)形容生活一塌糊涂的中年女人的卑微——眼下除了她自己,谁还在乎她的面子呢?生活里她要在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有些应接不暇。(《安身之所》)

    王霞的小说,几乎都以悲剧收尾,“冷血”到不留一丝情意。读罢一颗心仿佛沉落井底,半天打捞不上来。以为《常娥奔月》中的常娥和刘大勇尚有彼此需要的一丝希望,却还是让常娥在大年初二接到刘大勇“速回”短信匆匆返回的路途命丧车祸,还不忘更“冷血”地添加描写大年初五刘大勇端杯畅饮的兴奋……

    乃至于《放手》,因女主陈丝“作”出的系列纠结,泛滥到不可收拾的悲催,让卷外人也纠结不堪,伤不起。等不到结局,便掩卷叹息了。陈丝,无疑是“命运被性格毁掉了的女人。”(《安身之所》)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已是天命之年,我更主动性地接受并记住一些乐观的场景和开朗的人物。比如《我是你的姐妹》,李云还算圆满的结局,我归之于她的善良、单纯、开朗、正统,同时还兼具漂亮的外表,内外兼修还撞上运气,应了“善有善报”吧!

    比如《老汪的家事》结尾——老汪肚里的酒精开始催发了,他感到一阵酸楚,眼眶不由得就变湿润了,鼻翼也不受控制地抽动了起来。老汪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愤愤地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了工资卡,往桌上重重地一拍,骂道,妈拉个巴子的,老子今天就把它交给你(后妻),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是呀!当夫妻不再像商人一般彼此算计,这日子不就过通畅了吗?

    再比如《婚事》的结尾——雪融了,太阳一早就出来了,斑驳的树影打在纱窗上,随着微风变换着各种姿势。麻雀在窗台上欢叫,也是无法掩饰的欢喜。忽然打开的窗户让它们受了惊,“扑棱”一声冲到前面不远处的枝头,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复又欢快起来,屋里的扬尘也在光影里舞动起来,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一切景语皆情语。”每一句话,都映衬出女主文姿的喜悦和希望。经历诸多人事,已不再患得患失,婚事,也就不重要了。“没有男人会死吗?”男人当然不是空气,不是水,也不是饭票。“人要学聪明点,别作践自己。”“女人要善待自己。”(《常娥奔月》)“其实没有男人,我们一样可以生活得不错。”(《潜流》)

    “女人的幸福既能通过脸蛋获取,还能通过脸蛋表达。”(《婚事》)类似的话,在女儿二十岁参加中学同学聚会时,我也曾跟女儿表达过。生活幸福的女人,神情里都透着幸福的光彩。过十年、二十年,同学再聚会,你注意看吧,那些神态怡然举止优雅自信的女生,她或许是当年考上985高校让人羡慕的,但一定是现在生活幸福的。

    何谓幸福呢?我以为幸福,是一种能力——永远懂得调适现状、乐于现状,又心存希望。

    而我再端详《有关春天的记忆》扉页中王霞的彩照,王霞无疑是幸福的。祝王霞心中永驻春天,一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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