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寫這篇都有點拖延症。前天去了看《靈魂奇遇記》(Soul),我就明白了。關於寫東西,我現時最喜歡即興。事情發生的時候就寫。現在要我回想一個月前發生的事,實在太久遠了。
2月主要是家裡發生了一些狀況,讓心有段時間處於情緒低落/激動的狀態。但現在已經比較好了,就不太願意仔細地講,因為講了反而可能讓心又不開心。家人的事無法處理太多。心也不願去想。
只是事情最嚴重的時候正值新春正念慧談營的時候,本來我有期望是可透過這個營鞏固一下在家的修習,但今次就沒有這個效果了。上次在家7天慧談營是很安穩很開心的,今次就極差,所以天堂與地獄真的只是一線之差!哈!但過後發現兩者也不過是因緣法。差的處境也有學習的空間。
還有,現在去慧談的體驗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好,那些怎樣天人合一的感覺都比較少。取而代之是各種奇怪地巧合的處境(共時性?),例如,有幾次我有很強的想法(「我不想跟某某某一組」),然後一進課室就見到某某某(哈)。然後我就唯有練習最好一視同仁,不要想這些。
又有另一次,話說因為我之前太勤力,我在北美共修常常碰到一位朋友,之前經常一組,見到他讓心很有安全感,又覺得很連結,很有默契。後來我實在捱不住上那麼多課,就只留下Dave老師的共修,其他要很有空才去,而他同時開始不去Dave老師的共修,結果就沒機會練習了。在新春禪營期間發生了一件事:我想增加互動的時間,所以同時也去參加其他北美慧談共修,在週一夜晚的練習中,題目是探索「期待」,三人一組。一進房間就見到他。嘩,心開心到呢。我先開始,講了感受後,才發然另一位女士伙伴也跟他好熟。
但接著最「搞笑」的是,到他分享時,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話筒沒聲音。怎樣搞都沒聲音。
因為我們都太熟了。結果,他決定 “the show must go on”,繼續“說”。我們繼續“聽”。“聽”到某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在聽貝多芬的音樂。
這件事讓我反思「語言」的功用與意義。我當時因為覺得自己在禪營,沒讓自己寫下當時的反思。現在有點後悔。其他我都不記得了。
我連到今天(3月3日)的經驗吧。今天早上參加澳洲的慧談,題目是分享「感覺不被聆聽」與「感覺被聆聽」。
我發現,我很抗拒別人描述我的經驗。我最初覺得這是「自大」,覺得別人無法明白。但後來我發現並不只如此。
這是因為語言本身的限制。
你有否想過,我們雖然都用同樣的字溝通,我們好像知道對方在講什麼,但你的那套中文,與我的那套中文,是兩套不同的中文。有類似,但我們對每個詞語的意涵的詮釋,都是不同的。有多少個中國人,就有多少套中文。
我跟伙伴說,我算是善於表達,但你問我有否覺得被理解?我甚少覺得有。只要對方嘗試表達「我懂我懂」,我就會立即感受到:「你不知你不懂」。然後很多時我分享時主要想講這樣,最後得到別人的反饋是那樣。
我越講得仔細,便越覺得不被了解。
我覺得被了解的時刻,反而是那些互相對望,沉默的部份。
我發現我自從明白了這點以後,我開始懂得玩一些小把戲。例如今天跟伙伴說了以上的(其實我在暗示:請你不要再問我問題,與再用你的文字來定義我的經驗說你明白明白,好不好)。然後我就停頓。沉默。看著她。鏡頭焦點一轉。心找到了她說的話有感覺的東西,只是說一句:「你剛才分享的,我希望有天也能為我父母做到。」因為這是真實語,內心有感動,眼泛淚光,然後再流了一滴淚。心生起了一個念頭:「你真是個戲子呀(因爲心常常在慧談流淚,很明顯看到這是為別人流的淚)」。對方終於沉默,看著我。完結時表示,很連結,很看到我。我微笑合十。
但其實我在當下也看不到自己,也沒有感受到被看到。但我知道我因為比較了解語言的法則,這次成功創造了連結的假象。如果我只講重點,然後加上比較純粹的注意力與慈心,讓情緒流動,真實地流露我的表情、眼神、姿勢,你的心會自然在沉默時用你自己的文字把空白補足。這就是「連結」。我可能也感到被連結,可能沒有(這次就沒有了),但只要你覺得有連結也挺好。只是這個把戲說穿了,對我來說就不好玩了。
所以要我很有條理地講話的欲望又低了一些。
即興的講話不同,即興地講,我會講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那麼我也有機會借著别人的耳朵來聆聽自己。
因為我覺得我還不了解自己的。
這時我想起共學團體的孩子,有個我好怕她,因為高敏、愛美又容易不高興,但又講不出不高興甚麼;另外我很喜歡一個爛撻撻的野男孩的性格,直腸直肚甚麼都無所謂。我有天發現,我身體裡面不是同時住著這兩個性格嗎?
我剛才練習也分享到。當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我也很難感受到被了解。
所以這樣胡亂說話挺好的。
說話的重點不是那些話,重點是那個超越了語言,文字的地方。
昨天慧談八週結束,伙伴跟我分享我讓她想起她的女兒。我說,這讓我想到了,你不是我母親,但你是某個人的母親。我不是你女兒,但我是某個人的女兒。
最後我們都是母親與女兒(男士就父親與兒子啦,笑)。
我無法把你完全當成我的母親,但我如果能記住你也是某個人母親,那挺好。
我又想起了,我現在共學團體的創辦人的兒子。上星期與他母親聊天,說了他幾件事。
九歲的小子,unschooling打了幾年電玩學會了近乎母語的英語(但他不識看/寫中文,笑)。早兩個星期跟媽媽說:「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雖然都算很開心,但只得遊戲機,有點怪,我在想要不要作出改變」。
這小子比我的情緒更激烈,動不動就大哭,她媽媽說:「如果他在主流的話,應該會變成很乖的小朋友,他是做到的。他現在會這樣只是因為他不用這樣做。」
還有,新年後我們放假完畢,他跟他媽媽說:「要早起身呀?咁我要同個心講我要幾點醒,但係我好耐無做,我唔知我仲有無呢個power」。她媽媽很出奇地問他怎做,他神神秘秘地不答。結果他第二天又真的醒到。
我心裡一點都不驚奇。我想,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