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那年高三

  黄昏降临，我从匿身的面馆阁楼探出头来，五彩斑斓的晚霞射进我的眼睛，竟是一种冰凉的触感，那一瞬间，我突然希望时间停驻，永远看着这让我感到幸福充盈的景色：天空仿佛分了层次，蓝色渐变到淡紫色，然后是粉色，靠近落日的天空只剩赤裸裸的红，这些五颜六色的光穿透云层，将每一朵云晕染出一种厚度，像是在舒适惬意地沐浴的少女，这样的黄昏既像是余晖最后一刻的尽情绽放，又像是给人或者说，给我这样的魂一览泡影般的希望。

  回去学校看看吧，我这样决定。于是我慢慢走下阁楼，黄昏已经变成傍晚，面馆伙计在面无表情地打苍蝇，他很累了，今天生意应该不错，从老板手上正在数的一大叠钞票可以看出来。菜市场的年老摊贩们一边吃着保温盒里的饭菜，一边瞄着来往行人，想在最后收摊之前多完成哪怕一笔交易。

  走到学校门口了，很安静，这个时间大家刚开始上晚自习，我有点儿想念平日里那些熟悉的面孔，进入教学楼，正是放英语听力的时间，标准的美式英语从教室穿过墙壁，传进我的鼓膜，荡着丝丝点点的回声，我想我是第一次认真听着这两个外国男女叽里瓜啦的对话。径直走上六楼，长长的走廊上我轻轻抚着斑驳的白墙，我想起来我们，我，和他们一起俯身吃泡面，侃侃而谈，他们怎么样了呢？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唏唏索索的声音停止了，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小声交谈。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同桌的姑娘愣了愣，往我这边看了看，又继续背单词了，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大家要高考了，教室里漂浮着疲倦的气息，和一些不甘的倔强。

  语文老师轻轻走进教室，抱着厚厚一摞劣质纸张印刷的各地试卷，一份三四张，明明是不肯花钱，学校却称那灰不溜秋的纸有护眼的作用，占总人数四分之三的四眼狗们推了推眼镜表示反驳。

  课代表发着试卷，同学们麻木地接过来，对折，平铺。走到我这里时，课代表给了同桌姑娘两份试卷，姑娘熟练地塞进我的桌洞，我低头一看，桌洞里的试卷虽然已经塞满了，但是看起来并不杂乱，想来是同桌姑娘整理过。我闭上眼睛，听着同桌姑娘笔尖划在试卷上的哗哗声，觉得安心，觉得我是个游魂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真实。

  我睁开眼睛，姑娘还在写试卷，回头看看教室后方的挂钟，九点过了，快下自习了，我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他们，看了看语文老师，从小到大第一次早退噢！校门口夜贩摊子已经摆出来了，等着辛苦一天的学生们光顾大快朵颐，各种私家车摩托车已经等在那里接放学的各家孩子，对面的公交车站前末班车停在那里，高考的孩子总是被格外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