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一)

慢慢的把车泊进空荡荡的加油站,黄色的大牌子,黑色的粗体字明晃晃的标着:汽油 2.3欧/升

“这离谱的油价” 闷闷的想。前几天1.5欧时,还觉得荷兰的油价为什么总比邻居德国和比利时的贵,这下好了,整个欧盟的油价现在都你追我赶,齐头并进。

推门下车,踩在湿漉漉的柏油地面上,拿起冰凉的加油枪。刚下过雨,远远近近的小水坑,寒风吹过,荡起的涟漪倒映出灰暗的天。北欧的二月,天好像就没有亮过,下午三点,加油站超市的窗口已经透出点点暗黄色的灯光,隐隐约约看到里面除了店员,竟然还有一个顾客,不知道在忙什么。

一阵寒风夹杂着细密的雨丝,针扎一样扫过,禁不住打了个寒碜,把衣领下意识又紧了紧,撕下加油小票,冲进超市付款。

超市自动门随着我的百米冲刺,哗一下向两边打开,屋里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和外面的冷风一混合,立刻化身成了眼镜上的雾气— —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隐约感觉,柜台那边的两个人,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商量着什么,随着我的闯入,突然安静了下来,一起看着瞎子一样的我傻愣在门口,自动门在身后风箱一样,一开一合。

店员先用荷兰语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心里一边嘀咕:’这眼镜‘,一边顺着声音挪过去,边用我蹩脚的荷兰语说:“付汽油费”

店员客气的回:“请稍等” 。然后,转头又和那位顾客窸窸窣窣捣鼓起来。

眼睛看不清,其它感官突然敏锐了起来。平时听起来,像有痰卡住,含混不清的荷兰语,都被我当背景噪音过滤掉,这时竟然竖起耳朵一字不差的全听进去了。

前面这位顾客,在反复刷他的银行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法付款。店员拿出自己的卡刷了几次表示刷卡机没有异常。

客人问:“我可以银行转账给你,你有二维码吗?”

店员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只能刷卡付款,或者现金。“

我心想,你们如果在中国就不会有这种尴尬了。

眼镜上的雾气随着屋里的暖风慢慢散去,只留下一点两点的小水珠散在镜片的边框上。

背对着我,一位大概一米九多的,瘦瘦的一根杆子,挡在我和店员之间。低着头,正在上下求索 —— 裤子,大衣,里面西服的口袋摸了个遍,凑了一张五十,一张二十欧的纸币和零散的几枚硬币。一只手摊在柜台上,另一只手尴尬的挠着散乱的黑色卷毛说:“现金也不够”

空气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收银台旁边的大锅上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传来的阵阵的肉香,一定是肉丸,或者是热狗?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疫情太久没和人打交道,脑子也抽风了。

我突然走到前面,站在这位顾客和柜台之间,指着一米九的细杆,看着店员说:‘他说可以转账,那他可以把钱转给我,然后我一起刷卡付款吗?“

店员是位胖胖的中年妇女,两颊上有点点的雀斑,笑起来挤在一起,好像蝴蝶翩翩起舞:“那太好了,我这里没有问题”

我掉回头,九十度仰视,从来没有感受过我一米六八的个子竟然如此渺小。

细杆大概也感受到了身高的差异,弯下腰,低着头,眼睛看着我问:“真的可以吗?那太谢谢了”

他有一双暗灰色的眼眸,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付黑框眼镜,细手细脚的透着一股书卷气,或者是…一股女性的阴柔,像哈利波特里的大反派— 伏地魔。

我甩甩头,把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过滤掉,付款,然后转账,一气呵成。

刚走回车边,准备上车,细杆一路小跑跟过来,扶住车门急急地说:“该怎么谢谢你呢,没有你帮忙,我今天真没法付钱了,这地方开出去几公里都没提款机,我至少请你喝杯咖啡吧。”

我指指加油站超市,开玩笑说:‘这里?喝咖啡?还是我付钱?“

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你去哪里?“

我摇摇手:”举手之劳,没关系的,我要去书店,再晚了,要关门了。“

他歪着头看着我:”是市中心的那个教堂书店吗?我正好也去那里,那里面有个咖啡馆,咱们在那不见不散。“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晃了晃手,走回自己的车子了。

是啊,大名鼎鼎的马斯利赫特的教堂书店,在这荷兰和比利时交界处,我还能去哪个书店?

不过书店里的咖啡和奶酪蛋糕还是不容错过的,反正荷兰人习惯AA制,也谈不上谁请谁,那就go dutch,书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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