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上卷/中年以前的我/第七章/十年磨砺(下)

五、合伙创办凌源五四助剂厂

在改革开放潮流涌动下,自己早就有了创业的念头。既然轻化工所没有施展个人能力的土壤,质检所也没有这样的空间,索性不如自己去尝试。

然而,创业需要有最基本的三个要素——技术、资金和场地。我只掌握一些简单的技术知识,其它什么也没有。怎么办呢?冥思苦想之后,想到了与哥哥姐姐们联合,他们在农村里可以找到生产场地并筹集少量启动资金。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哥哥和三姐,不久,他们就回信表示同意,还联系了白凤魁表哥加盟,因为这位表哥曾经在乡里的联合厂做过多年销售工作,有一定的推销经验。

我们又酝酿一段时间,最后商定由哥哥、三姐夫、白凤魁表哥和我,四人合伙办厂,他们三人通过农村信用社贷款等筹集一万五千元启动资金,我负责技术和市场开发,三姐夫和表哥跑销售,哥哥任会计,产地设在三姐夫家的院子里,四个合伙人股权均等。因为我们这些人来自五家子和四合当两个乡,所以,最后商定企业名称为凌源五四助剂厂,主要生产和毛油产品。

和毛油生产过程是将机械油与各种表面活性剂混合在一起的复配过程。产品配方确定之后,将各种原料按一定的比例称量好,有些需要在一定的温度下加热,然后,按照一定的顺序加料、搅拌、静止、沉淀。最后,取样检验合格即可。

1992年,我们的助剂厂运转起来了。在后来的销售工作中,遇到两件事儿让我一直记忆犹新。

有一年秋天里,黄昏后,我们雇用向东化工厂的卡车往沈阳毛纺厂送货,我和三姐夫押车,我挨着司机坐在中间。

在凌晨两三点钟,行至沈阳新民县附近时,前方有雾,车行缓慢,静静的夜幕里,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上来,挡住了汽车行驶的道路。

司机以为这人是个喝醉的酒鬼,摇下车窗大喊:“找死啊?滚蛋!”

听到喊声后,酒鬼将自行车仍在卡车前面,慢悠悠地走来,司机还在犹豫要不要下车将那个自行车扔到一边去。就在这时,还在几米远以外的这个人突然加速,一个箭步窜上上车踏板,一只手紧紧攥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压在司机脖子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司机,威胁道:“不要挂档启动,否则,我把车给你转到沟里去。”

“你要做什么?”刚刚缓过神来的司机问道。

这个人语调低沉但却干脆地回答:“要钱!”

原来这个伪装的“酒鬼”是打劫的。僵持片刻之后,我(或者是三姐夫)从身上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让司机递给了那个人,劫匪松开方向盘,接过钱看也没看就揣进兜里,然后,松开压在司机脖子上的菜刀,下车走到汽车前面,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了。

再继续往前行驶的路上,司机说,其实,我们的脚底下就有一根铁棍子,与劫匪僵持的过程中,趁其不注意,拿起铁棍,一棍子就可以把他怼下车去。然而,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就很难说了。

好在这个劫匪胃口不大,五十块钱了事,对于做买卖的人们来说,就是花钱消灾了。

还有一次,也是去沈阳联系业务,我乘火车在沈阳南站下车时已是中午了,出站后,自己一个人拎着包(做销售时常用的帆布包,里面可以装下两条烟和一些宣传材料),沿着中华路向马路湾行进,经过一家商场门前时,迎面过来一个年轻人撞了我一下过去了,我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这时,已经走过去几米远的那个人见我没有反应,又掉过头返回来追上我并厉声质问:“你撞人了,怎么连声道歉也不说?”

还没等我理论,商场里又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靠近我说:“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别吵,有事好商量,走,咱们到那边肃静的地方去说。”说着,两个人架着我的胳膊就要往一个小胡同里面走。

我感觉势头不对,便挺起腰板,指着他们大喊:“你们想干啥?我家在马路湾,前面岗楼里有警察,咱们可以到哪里去理论!”

我的话音刚落,三人中的大个子男人马上指着开始时找茬的那个人打圆场说:“不就碰着你一下吗?多大个事儿?快让人家走吧。”显然这个大个子是老大,他一说话,那两个小跟班的就松手了。我头也没回,继续向马路湾方向走去。

路上,我在想,这几个人看见我一个人拎个包,孤零零地走在马路上,一定是外地来沈阳办事的,想碰瓷敲诈勒索,我的几句话把他们吓走了。其实,我家不在马路湾,前面有没有警察我也不知道,心理战而已,这个时候就看谁先把谁吓住。

那天,这几个人的注意力全盯在我拎着的包上了,当时正值夏天,我穿着半袖,上衣兜里有几百元现金,如果他们发现抢了就跑,我也没辙了。

再说我们的五四助剂厂,随着工厂的盈利,在财务、差旅费用报销等工厂管理问题上,股东们出现了意见分歧,由于四个股东的股权均等,没有一个人可以统一大家的意见,作出决断,如此发展下去,股东之间的矛盾必然会越来越大。

为了防止赚到了钱却失去了亲属之间的和气,同时考虑办这个厂子也没有帮上大姐、二姐家。因此,慎重考虑之后,我决定撤出股份,回朝阳创业。我撤出后不久,五四助剂厂就停办了。

虽然,五四助剂厂仅办了四、五年的光景,但每个股东分了四五万元红利,这在当时的农村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各家都改变了穷困的现状,从此逐渐奔向小康。因为和老吴打过仗,我不愿意在一个单元楼里见到这个冤家对头。所以,就卖掉了西梁的房子,用卖房款与助剂厂的分红合起来共六万元换了新房子。通过合伙办厂,大家不仅尝到了改革开放的甜头,也彻底甩掉了文革时期给家里留下的阴影。

工厂停办之后,我回收了原材料和包装桶等全部剩余物资,回收物资款项没有及时结清部分,我都付了利息。可以说五四助剂厂的开张与停业都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之处,也让我这个最小的弟弟,文革之后家中唯一能考上大学的幸运儿及时为家里做出了一点贡献。从某种角度看,也算是略微弥补一些哥哥姐姐们没有进入大学学习的缺憾。

六、在应用化工研究所打工

离开市质检所以后,在参与经营凌源五四助剂厂的同时,我还在新成立的市应用化工研究所兼职工作两年左右。

当时的应用化工研究所是我的大学校友郑大伟牵头创办,隶属于市工商联,生产硫酸等化学试剂的集体企业。

这个企业成立伊始,我就被聘负责设计、施工、生产等技术工作,工资每月三百元。说是打工的,其实我比主人还主人。记得盐酸试剂产品开始试生产的时候,我曾经三天三夜没有回家,一直守在生产现场。我的性格是无论做什么事情,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不干则已,做就要做好。

在应用化工研究所工作期间,有两件事情值得回忆。这两件事情都是与我负责的“工艺设计、生产技术”毫无关系的“闲事儿”。却是关乎应用化工研究所生存与发展的“大事”。

一件事儿是去锦西市(今葫芦岛市)采购工业硫酸。

应用化工研究所生产试剂本身需要工业硫酸为原料。试剂产品还未投产之前,为了创收,大伟所长计划采购一车工业硫酸销售给朝阳市黄金冶炼厂。我自告奋勇前往葫芦岛锌厂采购。

众所周知,硫酸是一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危险化学品,初次采购这种原料,不晓得行业规则,同时还需要寻找专用运输车辆。到葫芦岛之后的第二天,我用了一天时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联系到一台槽罐车。第三天一大早,我就带着车辆来到葫芦岛锌厂,去销售部门开单子、车皮称重,整整跑了一个上午总算办完了各种采购手续,准备好下午装车。

挨到下午装车时,操作人员打开槽罐车顶部的盖子后,发现罐底部有积水,告知我们这台车不能装货(硫酸遇水剧烈放热,不仅影响质量,还会出现危险),这一天白忙乎了。

吸取教训,第四天又花了一天时间,重新找了一台运输硫酸的车辆。第五天才装上货,回朝阳直接去了黄金冶炼厂。我本以为货送到厂,交差完事儿。可是,没想到的事情又来了。

接收货物的人是黄金冶炼厂采购科的一个富有经验的中年女科长。她向我们的郑所长提出:“工业硫酸的浓度要达到95%以上,才符合我们工厂的质量要求。”同时,很礼貌地征询郑所长:“是你们自己检测还是由我们工厂化验室检测?”

这位科长显然是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其实就是质量陷阱。因为,我清楚葫芦岛锌厂出品的这批工业硫酸,按着国家标准规定浓度为92%以上。无论谁检测,实际浓度都不一定达到95%。当时,我看到郑所长正在犹豫,不知怎样回答她。我就抢过话茬,直接做主,对女科长说:“你们化验室检验吧,以你们检验为准。”

我回答她的同时心里在想:“我们到哪里去化验?我们的应化所刚刚成立,还没有化验室呢!再说,如果我们自己检验后浓度达不到95%,怎么向你交货?如果我们的检验结果浓度达到95%以上,科长大人采信吗?”

我说完之后,双方意见统一,女科长通知化验室取样化验。大约一个小多时以后,结果出来了:硫酸浓度94.9%。拿着化验结果,这位科长又把球踢给了我们。

她又问郑所长:“含量不够,你看怎么办?你们要不要出去重新检验?。”

我是做技术的,很清楚我采购的92%以上的标准国标工业硫酸,完全能够满足黄金冶炼厂的工艺要求。这位科长从一开始就在难为我们,无非想让我们所长跟她说小话(或者背后搞点什么小动作),要么就降低售价。

我心想:“你们知道这一车货我是费了多大的劲采购来的吗?不降价都不知道赚不赚钱呢!”

所长犹豫之际,我又直接做主接过话茬,对女科长说:“不用再化验了,就以你们化验的这个数据为准,看看你们能用吧?如果不能使用的话,我们就拉走了。”

俗话说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前几天采购硫酸的过程中,我大概了解到这个黄金冶炼厂急需这批硫酸原料。即使该厂真的不要这批硫酸了,我们在建的硫酸试剂车间也快筹米下锅了。怎么可能被她难倒呢?

看到我对答得有板有眼,所长索性不说话默许我做主了(作为大学校友,我知道他是信任我的,我才敢这样胆大妄为)。而这位科长听我说要将货物拉走,实在难为不住我们了,马上自己找下台阶说:“那就请示一下车间主任,看看能不能用吧。”

不打一会儿,得到结论,可以卸货。

由于前面的交涉中,这位科长没有赚到便宜,心里自然不平。所以,后面的卸车过程中,麻烦又一个接着一个来了。

首先,临时租来的这台槽罐车没有足够长的输送管。需要临时配管。而厂方先前准备的配管型号不对,搭接不上。科长大发牢骚之后,非常不高兴地联系设备科负责处理。

之后,称完重量后卸车时,去往硫酸储罐的小路上有一大堆土挡住了我们的货车。科长叫我们自己想办法处理。我对她讲“我只负责给你们送货。我们没有人也没有工具移走土堆。备好卸车条件是你们的责任。”她自感理亏,只好通知车间派人清理掉了挡在道路的积土。

最后,货车开到储罐前临卸车时,又发现储罐位置偏高,槽车里的硫酸不能通过管路自流进入储罐内。需要泵送,由于硫酸属于危险品,准备过程异常复杂,这里不再赘述。这时这位科长的脸色是什么样的,谁都可以想象得到。

我也感到有些理亏,我出去采购硫酸,家里这边没有同黄金冶炼厂提前联系做好货到卸车的准备工作。着实给这位科长出了不少难题。

面对一个采购经验丰富、老谋深算的高手,买卖双方进行了一场博弈,幸好凭借我先前积累的一点点营销谈判经验,让我方在沟通交涉过程中始终处于主动。不然这笔买卖就砸锅了,我辛苦了一个礼拜,也是劳而无功的。

事情到此应该结束了吧?没有,货物还没有卸车呢!接下来是同车主的故事。

经过上述艰难的交涉、沟通、协调,等到落实好卸车方案以后,天色已黑。科长了解到我采购这批货物也很辛苦,对我们的态度有所转变。为了安全起见,我与科长商量决定次日再继续卸货。于是,她安排我们在她们单位吃饭、住宿之后,她就下班回家了。

饭后,我对车主说:“我们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白天一切准备得当以后再卸货。”然而,车主却不同意我的建议,他赚钱心切,想尽快卸货回锦西开始下一次运输工作。

月光下,车主同司机两人借助于手电筒,利用还没有准备完善的管路系统强行卸车!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我只好呆在招待所里。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不能去帮助他们。我知道晚上肯定是卸不了货的。这种情况下,如果帮助他们卸车,出了事故,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果然,深更半夜里,招待所里来了紧急电话告诉说硫酸把人脸烧了!

接下来惊动一大帮人——女科长、值班厂长等等。剪断捷说,最后,一辆救护车把烧伤的车主拉到医院去了。后来,治疗多长时间、什么结果,我都不知道了。

我只负责次日继续卸货。

因为,在锦西锌厂装货时,换了一次车。计算装货数量时扣减的是第一次的车皮重量。第一次的车皮比第二次装货的车皮重许多。这样实际装车的硫酸数量比付款数量多了好几吨。这是卸完货计算给黄金冶炼厂的硫酸数量时,我才发现的。运气巧合,压低了工业硫酸的出厂价格。否则,如果第一个车皮很轻的话,我们就会吃亏许多,那样,我们也只能认倒霉了。

不管怎样,多亏老天照顾。初次采购硫酸,经过一个礼拜的折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躲过不少风险,还偏得了几吨货,最后总算没赔本,否则,我真是受累不讨好,不好交差了。

第二件是关于销售化学试剂产品的事儿。试剂产品生产出来之后,没有什么批量销售,一时打不开市场。这事儿本来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前面已经讲过,在这个单位里,我只是被聘来做技术的工程师。然而,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看到生产出来的产品卖不出去,就跟着着急。因为我不负责销售,不能主动出差去销售产品,出去跑销售是需要花很多差旅费的,如果拿不出成绩来,是不好向领导解释的。所以,我就自己在业余时间用电话对外联系。当发现赤峰制药厂有一定需求后,我又自己掏腰包,亲自去了一趟赤峰制药厂。直到药厂方面有了采购意向后,我才向郑所长汇报。之后,我又陪郑所长,借用工商联的轿车,一同来到赤峰制药厂详细交流,一次性签订了三吨化学试剂销售合同。一举打开了应用化工研究所的销售局面。

那次同郑所长在赤峰期间,我很久以前在销售工作中认识的赤峰二毛的朋友——韩大力热情款待了我们。

我的理念是:诚实营销,营销工作中交朋友;热忱工作,用工作业绩征服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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