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成为了傻子

疯了后就成了傻子，傻了后哪是头？

崭新的蓝布衣衫、破旧军绿胶鞋、粗壮的身体，拖着蛇皮口袋，步履缓慢沉重，消失在人海。人走了，一股从来没有洗漱的恶臭，弥留许久，令人作呕。众生揭笑痴，不知其中味。

八九十年代，那个青年驰骋疆场的时代，那个迸发梦想的时代，那个人人都激昂的时代，留给读书人就是一条路——大学，万人过独木桥，多少人滞留在这？多少人寒窗苦读独留倥偬？多少人沦为时代的牺牲者？他只是众生相，也是独留人。

从小成绩优越，倾尽全力奋力一博却是失利的结果，无力反抗后溃散坍塌。留着唯一的信念各处奔波找工作，逢人变问，都被冷眼搪塞了事，无奈家中无门，终究一无所成。同窗人都有了好去处，好归宿，自己家徒四壁、孑然一身，父母供养。等待着，等待着，生活却在追着他往前，等待渐渐蒙蔽了心智，整天痴痴傻傻的，隔着窗户看世界，仿佛世界也与他无关。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父母终是粗人，无法言语的悲哀，无处申诉的哀愁，无力拯救的无能。从此过上了比往常更辛苦的生活，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不要命的为他攒下能过大半辈子的钱。父母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去，花甲之年便去世了，连去世交代他儿子的是只能去哪家买东西，别的地方去不得。独留人终究还是一个人，自此没有再添衣物，也不敢随意出门。每次都是去指定的店家，买足够多的食物，但凡有点不对，杵在原地，看着人不说话。他也不善与人说话，也不多说话，总是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慎之又慎。再问起是否记得同窗人，摇摇头缓缓的说道：“不记得了”，眼神里没有半点恍惚。

他也许连今朝是何时都不知道，只是看着街道添了几分繁华，多了几分热闹。连用的钱都是87年发行的旧版人民币，不买多余东西，连过年给父母上香的东西也不买，问他原因也只是连连点头，挥挥手作罢。粗大的手结了厚茧，紧紧拽着钱袋（一块旧布，用用塑料袋裹了又裹）一遍又一遍的数钱，盘算将就着日子。买完东西，就走了，不在街上停留，步履缓慢而沉重消失在街道尽头。他现在才五十多岁，以后怎么办，有人照顾他吗？他又能活多久？下次我还能看见他吗？

记得还有一个大姐，大专毕业，同样的遭遇，只是比较家境贫寒，疯了之后和一个光棍结了婚，带了两小孩，被生活拖累的只剩下躯体，药从来没有停过，害怕再受刺激。还有一个亲戚，长他几岁，高考失利后工作无门，自此也不敢轻易尝试，一样的少话，一辈子留在了农村，种了大半辈子的地。他们都空有一身学问，却落得这般模样。生活在最底层，无人问津，无人知晓，反倒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说也就完了，兴许带着些怜悯和同情，不过谈笑一场。

他是时代的缩影，一类人的悲哀，痴傻笑中谈。渐行渐远的人消失了，留下是无尽的空白，疯子和傻子，疯了后成了傻子，傻了后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