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的改

改在夜里睡不着,听见外面起风了。风时大时小,划过树枝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呜呜的哭泣。人睡不着容易胡思乱想,这像哭的声音恰好勾起了改的心事,让她把要努力忘掉的事情又想起来了,想起来就有些伤感,暗暗流泪。改不想听,捂住耳朵,可那哭声更加清晰。改明白了,那哭声不是来自外面的夜里,是来自她的内心。

改想起来就后悔,为什么今年过了年不让自己的男人出门打工去呢。男人每年出门,在建筑工地上干了有十几年了。像一台机器长时间超负荷的运行,零件都破损的不行了,这两年老伤出来了,每到阴天,膀子疼得抬不起来,贴风湿膏也不管用。改心疼男人,今年过年说什么也不让男人出去了,说挣钱多少是多啊,身体要紧。就在县城开发区的厂子里找了个活干,钱挣得少些,可活不累,守着老婆守着家呢,还行,改的男人很容易满足,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几天前,改的男人下夜班回来的路上,被一辆车给撞死了。因为是夜里,肇事车辆也逃跑了,被谁撞的都不知道。

明天就是男人头七忌日了,生活还得继续向前。可是改很难从失去男人的苦痛中走出来,这就像钝刀子割肉,痛苦是长期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吧。孩他爸,你想要什么,有什么要交代的,就给我托个梦吧。改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改的女儿芹领着她的小儿子龙龙早早就来了,芹的婆家是邻村的,离他们小村也就四五里的路途。女婿自强也像村里其他人一样,逃不脱打工的命运,在南方的一个厂子里干活呢,每年过年时回家一次,呆不了半月的时间就又走了。芹正想着去南方厂子里呢,芹和她妈妈说,孩子让他奶奶看着,她找孩子他爸去,趁年轻多挣些钱。谁想天上掉下的祸事,爸爸突然走了,她去南方的计划恐怕要推迟了。

芹让妈妈在家领着外孙,她去她爸的坟前烧纸。这是芹应该做的事情,今后每隔七天她都要去爸爸坟前烧纸送钱的,一直烧到百日后才能停。在尘世的小村人出门打工挣钱不易,给黑心的包工头资本家做牛做马,生活很苦,去了阴间的亲人也同样不易,需要亲人每隔七天送钱买路,贿赂阴间的小鬼小判,否则是要受很多罪的。弟弟天一要和姐姐一起去,改心疼的看看儿子,这几天瘦了一圈,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像是一下子成熟了,就说你们就一起去吧。

外孙龙龙三岁了,是姥姥的开心果,看见他改就把伤心事暂时忘掉了。龙龙像个猴子,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改在后面跟着,害怕外孙绊倒了磕着碰着。外孙看到姥姥追他就躲就跑,看姥姥跟不上就笑起来了,改暂时把伤心的事情忘掉了,也笑着故意跟不上。七天了,这个农家小院第一次有了欢快的笑声。

芹和弟弟烧纸回来了,芹陪妈妈说话收拾家务,以前没心没肺的芹忽然懂事了。快到中午了,芹没让做饭,给村子里磊磊的饭店打电话,要了四个菜。功夫不大,磊磊的媳妇就送来了,一个排骨一个酸菜鱼,那两个是素菜,烧腐竹和一个拼盘,倒在盘里都是满满的,实惠的很。芹的爸爸丧事的吃喝都是在磊磊饭店里要的,磊磊还是看了面子的,四个菜少要几块钱。芹给钱时说,开饭店好啊,不用出门就把钱挣了,你看现在谁家有事了来亲戚了,都嫌麻烦不在家做,都去饭店里要,该你们发财了。磊磊的媳妇叹口气说,好什么啊,一个村里还有几个人啊,都出门打工了,每天卖不了几个钱,这不今天上午就没人。又说前一阵子磊磊烦得慌,关门不干了,出去打了两个月的工。芹说现在花钱容易挣钱难,都是这样。说着磊磊的媳妇告辞走了。

芹和妈妈弟弟还有她的小儿子龙龙,一家四口人一起吃饭。改明白女儿孝顺,知道她这几天没心思做饭,也吃不下,怕她把身体拖垮了。龙龙坐在改和芹的中间,拿着筷子有模有样的像个小大人,改给龙龙准备了一个碗,挑着好吃的放进他的碗里,比如把排骨去了骨头,鱼把刺挑净了。改想活跃下气氛,也想让这个家尽快从沉闷的悲痛中走出来,她问芹和天一不喝点酒吗,芹自然明白妈妈的意思,说喝点。就去里间房的柜子里拿酒,看还是自己的丈夫自强春节从南方回家时捎的,拿来孝敬爸爸,爸爸保存着一直没舍得喝。

芹倒了三杯,要弟弟端杯一起喝。她喝了一小口,弟弟很少喝酒,喝一口就辣得不行,连声说太辣了,刀子一样划过嗓子。芹笑了说,男子汉哪有不喝酒的,自强在家时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饭时必喝一大杯的。

娘几个吃着饭说着家长里短的话,计划着以后的日子,冷寂许久的家不觉间涂上一层暖色。他们议论的头一个问题就是天一的学还上不上了,改和女儿芹都明白,天一的爸爸没了,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天一的学是上不下去了,可是她们谁也不愿明说,怕伤了天一的心。天一沉吟一下说,还上什么上,不上了。芹问弟弟想好了,天一说想好了,干什么不是挣钱,装出豪爽的样子,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一大口,喝呛了,拼命的咳嗽,眼泪都出来了,拿餐巾纸擦,却越擦越多。

天一今年十五岁,初三学生。天一很聪明的,从上小学开始,就一直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学习永远是前几名。在上初中后,村人看见他就羡慕的开玩笑说他是大学坯子,将来一定能考个好大学的。儿子争气,改和她男人也很高兴,省吃俭用供天一上学读书,希望儿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过和他们不一样的生活。

昨天天一的班主任做工作来了,先说了许多慰问的话,最后问天一什么时候回学校。改说我们商量商量,愣了一下又说天一要是还上学,我们拿得起学费吗,这个问题天一的班主任回答不出来。天一说不想上了,班主任说几个月就中考了,就是不想上高中也得参加中考吧,以天一的成绩是稳进县第一高中的。天一明白,班主任希望他继续上学一半是为他,还有一半是为了他自己。班主任是希望他带的这一届学生里,能有几个考进县一中的,因为学校里规定,班级的升学率和他的奖金是挂着钩的。在这个穷乡僻壤的中学里,能考入县一中的学生是很少的。改没有把话说死,还是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没缓过来呢,过几天商量一下。

天一决定不上学后,有一个问题就摆在面前了,以后该干什么呢。天一说他要自己找活干去,他妈妈和姐姐都不同意,芹说你没出过门,又什么也不会,不行,现在这社会,到处都是骗子。改说要不她跟村里在县城干活的大强他们说说,让天一跟着他们先干着。芹想想说她给自强打电话说说吧,看能不能带带他,和他在南方厂子里干,这样也有个照应。改想这可能是最好的法子了,就说好吧,同意了。

天一不能上学,是因为他爸爸没了,没人挣钱供他了。今后天一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略显稚嫩的肩膀要接过他爸爸撂下的担子,挣钱养这个家了。

吃过午饭芹又呆了阵子,就回她的婆家了。嫁出去有婆家了,就算有自己的家了,回娘家就是走亲戚了。芹怕妈妈在家闷着无事就会多想,就会想起伤心事,她对妈妈说和天一去地里转转,让天一认认咱家的地边在哪,别老在家呆着。

下午没什么事,改跟着儿子天一一前一后去他们的地里看看,村路是新修的水泥路面,宽阔平坦。两边是望不到边的麦苗,长势正旺。南面不远处,一班子人正在搭建高压线塔,据说得一百多米高,吊车够不着,又向上接了很长,工人爬在高压线塔上,远远看着比一只鸡大不了多少。

看着高压线塔上干活的人,天一露出羡慕的目光说,一天得好几百吧。改也不知道那些人一天能挣多少钱,她说不少吧,多危险啊,高空作业。天一说只要能多挣钱再危险我也不怕。改说别傻了,儿子。

改家的地是距离村子最远的,三四里路呢。走到地头,改指给天一这几畦是他们家的。改家一共有五亩多地,分三块,最大的一块三亩,最小的不足一亩。改看着空荡荡的田野,和儿子说以前是满地人的,农活哪有干完的时候啊。现在好了,地里没人了,村人都出去打工了,不打工不挣钱没发过啊。那时谁家有十几亩地种就是富裕的家了,现在你就是几十亩地,不打工也不行。

天一知道以前爸妈给自己设计的路线就是上学,初中高中,最后大学,离开小村彻底脱离土地。天一就对自己的家有几块几亩田地,从来没有关心过,好像和他没有关系。今天他妈妈带着他来自家的田地里走走看看,他知道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就是今后他自己农民的这个标签很难洗掉了,他要以这一亩三分地为中心,慢慢经营自己的生活了。

也许天一是第一次这么细心观察,这养活了一辈人又一辈人的土地,满眼是青青的麦苗如海。远处座落在麦海里的是他们的小村,距离小村不远,是一个村子,小村的这边又有一个村子,村子都覆盖着一层绿雾,像一个小小的岛屿,在对峙着,在呼应着。西边是一条公路,不时有车辆驰过,天一知道那是通向他上学的镇子,乡政府所在地,天一想过了乡镇在走八九里路就是县城了。

天一所看到的村子,大一点的有五六百户人家,小的也不下一二百户。每个村子都是独立的,就是一个整体,每个村子的每户人家又是独立的,有着自己喜怒哀乐或不能和外人说的故事。村和村就是邻居,这个村的人和那个村的人都相互认识,这个村的人和那个村的人都有亲戚,来回走动的,像是织了一张无形的网,为这底层人苦涩的生活涂上了一层欢快的色彩。

晚饭的时候,女儿芹打来了电话,芹说她给自强说了,自强现在不让天一过去,说厂子里现在活少,不招人,再说天一还不到十八岁,厂子里不敢收。自强说先让天一在家歇一段时间吧,等他过年时带天一一起走,那时好想办法。

改放下手机,坐在那里发了会呆。天一看见问怎么了,改就和儿子说了。改的意思让儿子在家歇几天,天一说不行,妈,我看还是明天我自己去县城找活干吧。改不同意,她想现在世道这么乱,儿子,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很容易受骗的。她想了想说,一会我找你大强叔叔去,看能跟他干这一段时间不。大强是他们小村人,领着几个人在县城周围打个零工。天一说他要不让去,咱不是找丢人吗,改说,不能,大强当年还是你爸把他带出来的,这点面子不能不给。

吃了晚饭,改就出去了,天一知道妈妈去大强家里了。去了有一个多钟头妈妈回来了,天一看见妈妈脸上露出了笑意,就知道大强答应了。果然改告诉天一,明天准备一下,后天跟着大强去县城干活。

天一跟着大强干活是早上六点走的,改早早为儿子做好了饭,看着儿子吃饭,换上了破破的衣服,踩着电瓶车和大强他们出了村子。改有些心酸,站在村头,看着儿子随着去县城干活的村人走了远了,看不到了,还站在那里。改知道儿子和大强他们走到镇子的大路上,就会和这一带附近村子里去县城干活的人合成一股人的河流的。他们都是土头灰脸,是去县城卖苦力的。以前天一的爸爸也在县城干过活,天一的爸爸不在家吃饭,喜欢在镇子的早餐铺子里上买几个大包子吃,想不到儿子这么早就走上他爸爸的路子了。

天一跟着大强去县城干活,一去就是一天,到天黑时才回来的。改在家无所事事,心里空空的,感觉这一天是那样漫长。中午时,村子里和天一一起在镇子里上学同学捎回来了天一的书和被褥。改把被褥搭在院子里的铁丝上晾晒,把书掏出来,一本一本放的整整齐齐,在院子里凉了凉,就拿进东面的房间里去了。这间房里有一张单人床,摆满了天一女儿上学用过的书。这间房不大,也没有存放其他的物品,似乎是专门用来存放这些书的。有些书破损的很严重了,改依然保存着。女儿看到妈妈这个喜好,感觉有些可笑,就说,妈妈,去废品站卖了吧,这都没用了。改说,不行,这是书,是你们学过的书,怎么能当废品卖呢。女儿芹在一旁静静听着,无语。

傍晚,改早早做好了晚饭,温在煤火上,等着天一回来。天擦黑时,听见外面车子响,是天一回来了。改在房间里看儿子的身影,以及走路的脚步声,竟和他爸爸一模一样。改赶忙舀水让儿子洗脸洗手吃饭,吃着饭改问儿子怎么样,干得了吗,累吗,儿子说不累,能干,就是给你钱少点,一天八十块钱。改说能叫你跟着干活就不错了,刚开始不少。母子俩吃着饭说着话,吃了饭,坐一会,天一说,妈,我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天一又跟着大强去县城干活去了。日子就是这样以他独有的节奏慢慢向前走着,不觉着到了天一的爸爸二七祭日了。这一天天一没有上班,他等着姐姐芹来了,姐弟俩一起给他们说爸爸烧纸送纸钱。回来后芹和妈妈坐在院子里说家常,天一出去了。约一个小时左右,天一拎着四个菜回来了,改问儿子去哪里了这是,天一说去饭店要菜了。改接过天一的菜说,你哪里来的钱,天一说昨天,我在大强叔叔那里支了一百块钱。

在厨房里,改把儿子买的菜装进盘子里时,看到有一个是自己爱吃的酱肘子,一个是他爸爸爱吃的干炸带鱼段,心里感动得一酸,不由得眼泪下来了,改偷偷擦了。

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儿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懂事了。改不会忘记丈夫出事那天夜里,天一被从镇子上的学校里叫回来,他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对让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很不情愿的。比如依着小村的风俗,让他给爸爸试穿寿衣,他不适应,像个木偶,让他拿了簸箕和勺子,踩着梯子上到房顶上给他爸爸叫魂,用勺子敲下簸箕,喊一句爸爸,回家来,他一下簸箕也没敲,喊的声音小的连他自己也听不见。直到把他爸爸埋在坟地里回来后,看到空荡荡的家,天一才可能意识到,从此再也见不着爸爸了,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一个人默默的躲在房间里哭泣。

以前改在家也不闲着,自己找活做,比如给人家加工餐垫,或编个草帽,一天挣个十五二十的,虽说顶不了大用,可顾住家里一天的生活了。小村人的日子都是这样一块钱一块钱攒起来的。不过现在改什么也不干,她只为儿子做好早晚三顿饭,帮着儿子在人生路上慢慢走下去。

天擦黑了,外面传来了停电瓶车的声音,改听着不是儿子天一,她刚要出去,大强进来了,说嫂子,天一今晚不回来了,叫我和你说一声。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问怎么,出什么事了。大强说,嫂子,你别担心,你不知道天一这孩子,在县城中午休息时,四处打听找挣钱多的活。就是在咱村南地里架高压线塔的,现在驾到县城西面了,他们有一个小工有事回家了,这不天一刚好问着了,给人家干几天。今天晚上给人家看设备,就不回来了,一晚上五十块,白天干一天一百多。改有些担心的说,行吗。大强笑着说,行,嫂子,让天一给人家干几天吧,没事。口信捎到大强就走了。

儿子没有回来,家里只剩改一个人,改坐卧不安,饭也没吃好。她从房间里走到院子里,又走回到房间里。打开电视也看不下去,一颗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第二日早晨,改起床刚要给儿子做早饭时,想起儿子不在家,就有些担心儿子。拿起手机给天一打个电话,天一接了说妈妈不用担心他,挺好的,说了几句,就说太忙挂了。

改爱干净,就打扫庭院打扫房间,打扫到放着女儿芹和天一上学学过的课本的那间房间时,改停住了。她看到靠墙的单人床上堆着满满的书,随手拿起一本,慢慢翻看,改小学还没有毕业,这些书看不懂。她抬头望着某一个方向,仿佛看到女儿儿子坐在那里读书写字的样子。改叹了口气,放下书,手轻轻把一床的书抚摸一遍,仿佛抚摸女儿儿子几年的读书时光。改和自己的男人遭了多半辈子罪,总希望女儿或儿子能够读书成才,过和他们不一样的生活,可是最后希望还是都落空了。文化不高的改想,这就是所谓的命吧,不认不行啊。

一天没有见到天一,改像丢了魂一样。五点多时,改又给儿子打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这下改坐不住了,也许是还没有从失去男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吧,改总往不好的地方想。她给女儿芹打了电话,说你弟弟找不着了,又跑到大强家里,看大强回来了没。大强去县城干活还没有回来,改就不走等着。

功夫不大大强回来了,看到改着急的样子,就说嫂子放心吧,天一好着呢,没事。改说那他手机怎么关机了,大强说可能是吧没电了吧,我中午时还去看他了呢,天一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改还是不放心,要去找天一,大强说,去看他也得等到明天吧。改就问天一在哪里干活,大强说在县城西面呢,好找的很,顺着高压线塔走到头就找着了。愣了一下大强又说明天吧,我带着你看看天一去,看见了你就放心了。

芹接了妈妈的电话也回娘家了,了解情况后就和妈妈解释,没事的。看到妈妈还没有做晚饭,就做饭母女两人吃了。改一定坚持要去看看天一,她说见到天一了她才放心。和芹说好了,明天早晨就去看看天一。这一晚芹就没有回去,留下和她妈妈同住。

次日天蒙蒙亮,改就醒了,把女儿叫起来,就要走。芹嫌天太早,还没亮透呢,她妈妈不行,无奈只好依了妈妈,两人踩了电瓶车出门。出了村子,母女两人又有了分歧,芹要走大路,到了县城直接找去。她妈妈不行,说她看见建高压线塔的为了方便他们干活,沿着高压线塔压出了一条路,高压线塔建到哪里,路就伸到哪里,沿着这条路走,一定能找到天一。结果不用说,女儿又得依着妈妈。

改和女儿来到小村南面的高压线塔下,果然看到运高压塔器材的车在麦地里压出的一条路,宽阔平坦。沿着这条路前行,天还黑乎乎的,还看不到高压塔的顶端。改寻找儿子心急,电瓶车骑的很快,女儿芹在后面紧紧跟着。天愈走愈亮,可以看见县城了,高压塔是从县城的北边过去的。看见有两个还没有搭起来的高压塔,一个高压线塔四周堆满了搭高压塔的器材,改想儿子就应该在这里吧。

走近了停住,四下寻找着,喊着天一,天一。喊了几声,天一应答了,那面一片坟地的间隙,支着一顶小小的帐篷里天一探出了头,看见是妈妈,有些意外的说你们怎么来了。改看见儿子头发蓬乱,脸黑黑的没有洗过,像个没人管的逃犯,过去拉住儿子的手,竟呜呜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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