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怨、宫怨,寂寞空庭的情与欲

最近重看了匪我思存的《寂寞空庭春欲晚》,书中把康熙皇帝当作痴情的种子,写他和纳兰容若的表妹——卫琳琅的感情纠葛。

春 怨      唐 刘方平

纱窗日落渐黄昏, 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 梨花满地不开门。

一曲箫簧合奏,引出一段盛世情错。

康熙十八年春,皇帝前往保定行围。

是晚随驾的御前侍卫纳兰容若,听皇帝吹奏一曲铁簧《月出》,恰巧,大营远处有人以箫相和。

纳兰听出吹箫之人是自己籍没入宫的表妹琳琅,情不自禁的思念牵挂,神色中便略有流露。

皇帝遂命裕亲王福全去寻找这名吹箫的宫女,意欲赏赐给纳兰,成全一段佳事。

不想福全认出琳琅就是皇帝之前倾心的女子,便私下移花接木,另择他人指婚给纳兰,并将琳琅派至御前当差。

待皇帝对琳琅情根深种时,方知她即是纳兰的表妹……

天意拨弄,一错再错,一路行来,风雪多明媚少,终是梨花如雪空寂寞。


权术的逻辑中,帝王是没有家事的。

他的感情生活,实际上是同政治生活结合在一起的,个人的意愿并不重要,保证朝堂的势力均衡才是要务。

这一点上,康熙比其他人都更为明白。

他的权利来之不易,除鳌拜、平三番、收台湾,一步步走过来,都是惊心动魄,略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男人如何有精力,去儿女情长?

加上孝庄皇太后,这个女强人在背后盯着他,经历过儿子顺治皇帝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她会对孙子绷紧神经的弦儿,宁肯康熙落落寡欢,也要他放弃情爱,对后宫雨露均沾。

康熙不是一个专情、任性的人,在整个清朝历史上,他也是皇子最多的皇帝。

可见,他后宫的庞大和芜杂,满蒙汉一家亲。

当然架空的好处,就是只管山盟海誓,卿卿我我,怎么感动怎么来,完全不必顾及评论的滔滔汹涌。

这样的言情小说,读来真正有味。

实际上,真实的生活中,又怎么会没有这样无奈的事情呢?

阴差阳错,就差那么一丁点,你的意中人,就成了别人的枕边人。



我想,琳琅是不悔、无怨的,毕竟她有了儿子,只是被冷落在深宫之中。

并非,被皇帝打入冷宫。

逢年过节也能见到皇帝,只是,咫尺天涯了。

但安宁的生活,岂不是比伴君侧、猜君心要强的多?还有那么多嫔妃的虎视眈眈,那里就能平安相守了。一朝不慎,满门获罪,甚至表哥一家也会被牵连。

不如,深宫之中,赏花、品茶,读书,没了期待,一样的好日子。


无疑,康熙和琳琅之间是有爱的,最终被孝庄拆散,也是必然。

孝庄与苏茉儿谈起顺治皇帝的董鄂妃,封杀琳琅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先帝要立董鄂皇贵妃为后,皇贵妃却说:‘皇上欲置臣妾炭火其上乎?’”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她们百般算计,哪里知道在这后宫里,三千宠爱在一身,其实就好比架在那熊熊燃着的火堆上烤着。捧的越高,嫉妒的人就越多,自然就招惹祸事。”

顿了一顿,说:“皇帝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使了这招‘移祸江东’,将那个宁贵人捧得高高儿的,好叫旁人全去留意她了。”

苏茉尔道:“皇上睿智过人。”

太皇太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淡然反问:“还谈什么睿智?竟然不惜以帝王之术驾驭臣工的手段来应对后宫,真是可哀可怒。”

孝庄看的清清楚楚,知道皇帝是动了真情,她不能允许再有一个顺治出现。

她得将康熙的痴情扼杀在萌芽阶段,即使是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必须做个了断。


皇帝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飘忽的,像是极远的人隔着空谷说话,隐约似在天边:“那样多的人,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甚至她不曾以诚相待,甚至她算计我,可是皇祖母,孙儿没有法子,孙儿今日才明白皇阿玛当日对董鄂皇贵妃的心思,孙儿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去死。” 

康熙为了琳琅活命,甘愿将她雪藏。

他知道琳琅可能不够爱他,可能从未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从未想着一生都仰仗他的恩宠。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然后在后宫可以立足。

他还是愿意成全她,因为情之所钟,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太皇太后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额上青筋迸起老高,扬手便欲一掌掴上去。见他双眼望着自己,眼底痛楚、凄凉、无奈相织成一片绝望,心底最深处怦然一动,忽然忆起许久许久以前,久得像是在前世了。

也曾有人这样眼睁睁瞧着自己,也曾有人这样对自己说:“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甚至她不曾以诚相待,甚至她算计我,可是我没有法子。”

那样狂热的眼神,那样灼热的痴缠,心里最最隐蔽的角落里,永远却是记得。谁也不曾知道她辜负过什么,谁也不曾知道那个人待她的种种好——可是她辜负了,这一世都辜负了。


她的手缓而无力的垂下去,慢慢的垂下去,缓缓的抚摸着皇帝的脸庞,轻声道:“皇祖母不逼你,你自幼就知道分寸,小时候你抽烟,皇祖母只是提了一提,你就戒掉了。你得答应皇祖母,慢慢将她忘掉,忘得一干二净,忘得如同从来不曾遇上她。”

孝庄与多尔衮之间的那段情,被历史掩盖的越发看不出端倪。但是太后下嫁的事情,是不能抹杀的。

以多尔衮在清初的彪炳战功,以满清还未完全汉化的背景,他是随时可以自立称帝的。然而,他为了情人的儿子拼下了江山,拱手相送。本来只想着和那个她,执手对看,慢慢白头。

没想到,还是丧身在权利的角逐下。

多尔衮死的时候,不到40岁,甚至没有儿子。


太后也是满心伤痛吧,但是辜负了之后,依然可以活下去,不乏快乐。因为她相信,康熙也是可以的。她说是为了他好,为了大清的江山。

这个故事中,并不是琳琅,而是康熙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会一直活到生命的尽头,用无数个长夜来思念和追悔。

即使当初,琳琅也不是那么爱他。但是,他将自欺的机会也丧失殆尽了。


她举头望向帘外,明晃晃的日头,晚春天气,渐渐的热起来。庭院里寂无人声,只有晴丝在阳光下偶然一闪,若断若续。幼时读过那样多的诗词,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这一生还这样漫长,可是已经结束了。


琳琅,一定是不怨的。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世安。纳兰表哥给不了的幸福,康熙也给不了。在那个时代,女人若满心追求爱情,必然是要遭遇挫折的。因为爱情这东西,弥足珍贵,需要用所有的精力去喂养。

琳琅,怀着康熙的爱情,应该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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