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安顿的佐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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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伊第一次在阳光明媚的时候回家。

她用刚发的薪水买了法棍、牛奶、燕麦、蔬菜、水果和一棵绿植,抱着巨大的纸袋穿过树影婆娑的街道,心里充满平静的喜悦。

这个小公寓是大学的学姐一直租住的,在佐伊打算搬出与乔治同居的房子的时候,学姐请她住过来----犹如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佐伊马上就答应了----顾不上问一问价钱。

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一定有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横亘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代表永恒的痛苦和烦恼,挥之不去----这就是乔治对佐伊的意义----使她迅速成长并告别无忧无虑的童年,并在体验到爱的欢喜之后马上进入爱的严冬----漫长的、绝望的寒冷----出轨、和解、再出轨、再和解……

佐伊一定是喝多了,才会将自己的无助发在网上,而学姐妮娜第一时间联系她:亲爱的,离开他!

佐伊把绿植摆好,与原来的几盆一起浇了水,她做好简单而健康的饭,一面吃一面思考着工作上的事情,电话响了“亲爱的,你好吗?”“当然,妮娜,最近很忙吧?”“是啊!忙死了!你那热吗?”“不热。”“我准备去看你哦!”“从克利夫兰?天哪!我太爱你了!”

妮娜发现佐伊瘦多了,但是充满活力,她们去了海洋馆,史瓦辛格健身中心,吃了美味的卷饼和冰淇淋“喜欢我的工作,就是太累!夜班完全无法休息!”“半夜也有病人吗?你知道吗?我最近在看《实习医生格蕾》。”“可是真正的医生与剧里差别特别大,没有那么多交流和故事,真的,就是面对伤口,鲜血,无时无刻不间断的治疗。你状态不错!”“真的吗?我的新工作很累,每天都是十个小时,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短暂休息,我回到家天都是黑的,但是真的有挑战性,实验室里的人都很敬业,教我很多东西。”“你在看心理学方面的书?”“你怎么知道?”“绿植边上,看了一半。”“是的,我想了解我自己,同时也想了解一些事情,但是恐怕太晚了!”“不,亲爱的,任何事都不晚,只要你决心去做!你的电话。”“你好!是吗?那太遗憾了!我刚好有事走不开,谢谢!再见!”“乔治?”“不,是弗雷迪。”“弗雷迪是谁?”“实验室的同事。”“什么情况?”“他很喜欢我,常常约我出去,这次是看橄榄球。”“不要因为我……”“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出去。”

蓝黑色的夜空星光闪烁。

佐伊和妮娜赤足坐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白葡萄酒的气息,浑合着马勒的音乐,令人沉醉。“说说吧,我听着呢。”“我知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的,你不放心我,事实上我已经痊愈了。”“如果你已经放下乔治了,你就能尝试着接受新的人和新的感情。”“好像是这样的,其实并不。我只是在瞬间发现了独自生活的乐趣和意义:我网购了登山的全部装备,我到达了珠穆朗玛峰脚下,带着绝望的狂热----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从未有过的狂热----把我的生命献给什么的狂热。我在当地遇到了一个中国人,他叫鲁江,世代住在山下,他听到我要去征服这座山非常惊讶,他说山不可能被征服,山矗立在那里是被崇拜的----没有人能征服,他已经无数次爬到山顶上去做向导和捡垃圾,因为他爱山。这使我思考,我一直有多盲目地生活!被动地学习,被动地爱。也使我意识到,到目前为止的生命中,我不明白自己是谁,想要什么,以及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从前我想的都是我要什么,别人应该给予我什么,这就是痛苦的根源----因为愿望没有得到满足,我一直认为生活或别人亏欠了我,辜负了我!”“然后呢?”“然后我把装备都送给了鲁江,回来了!”“天哪!”“是的,我没爬,但我并不是因为爬不上去或者害怕。我只是不愿通过不相干的成功证明我自己,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要爱护自己的生命,直到我完成既定的目标。”“什么是既定的目标?比如说?”“我在寻找,这个过程令人兴奋,目前我只是做好实验,你知道每个小小的试剂价值2000美金,我还没有报废过一支!我帮鲁江做了一个环保网站,全英文的,首页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保护他们的家乡就是保护我们的地球,意义是一样的!很有成就感,仿佛我是特别重要的人!”“但是不会感到孤单吗?偶尔?”“会啊!但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也会孤单啊!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和感受,不能做自己,这样是很累很无奈的,无论多么相爱的伴侣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是的,我明白。”

“弗雷迪?你在哪儿?怎么那么吵?橄榄球赢了在庆祝?你在哭吗?我听不清!不,抱歉的是我,是我的问题,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们不合适,或许我们遇到的时间不对,总之我很抱歉,但是那是不可能的!谢谢你!”

“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哭?人不是在难过的时候哭吗?哭不意味着爱吗?”“我不知道,我知道可能有卑微的人,但是没有卑微的爱情,我很难过,说不上为了什么!”“但是不后悔?”“是的,这是我的选择。如果命中注定要不停的奔跑,现在不能安顿下来。”

无论你来或不来,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无论你迎风还是逆风,风向不会改变转向;你可以把帐篷扎在海滩上,涨潮的时候海浪会无休止地冲击它,不管你是否同意----顺其自然不都是由于无能为力,有的时候是出于智慧地思考过和真切地痛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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