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大雪将至,天气一夜入冬,半月前嫌毛毯闷热,才一晚就倍感淡薄。讨厌,湿气过重日子里喧闹的一切。从六楼女孩踩踏在水泥楼梯上的声响到半夜马路尽头传来的狗吠,树叶非正常枯黄,半烂半枯。

社区野狗夜猫不少,被主客们散养着。入冬后颇为灵性,知道赖在会喂食的水果店里不走。路过时会低吟着引起你的关注,抬尾绕圈走几步,后蹲坐着卖乖。最受不了这番情景,抬眼搜寻,四处无一家肉店。

“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开。”成年男性的尴尬,屋外对野生动物暗自低语的羞耻感,匆忙离开又回顾见后它沿着梧桐树干绕圈,一身猫毛贴着树干摩擦取暖。终于一根火腿肠引发一阵嘶哑的猫叫,进食时也屈着后腿提防,风吹草动便停下环绕。

那我走了,我说。它未抬头。

是只通体白净的小猫,吃火腿肠时发出“咕噜”的沙哑音色。在我挑选第二天的葡萄时,它沿着塑料筐堆砌的水果卖台走了个直角线路从我身边忽而闪过,那天么穿着黑色经典款匡威,鞋面上留下小朵樱花状脚印。低头指示脚印几秒后我听闻它的低吟,转头去500米外的油炸小摊上买了火腿肠。它通体白净体毛中生长的翡翠色眼珠取悦了我。

离住处500米外,穿过两排房子,穿过石桥,穿过两排耸立的香樟树,能见到红尼龙布上下各裹一圈的油炸小摊。比之幼时校门口的那一辆,多出了一张小木桌和几张小板凳。小摊没有起名,摊上摆满的食材和一口油锅直指身份。

摊主养着一条流浪犬,听说我们相遇前它已度过数个隆冬,大概是从哪条流浪狗的肚中诞生,几经波折侥幸存活下来。城市对流浪猫狗自是不客气,某种情况来说购物街路口的乞丐处境与其类似。初见时它顶着一身黄毛,脖颈处线状分布一片光秃,绛紫色皮肤带点点暗红血痂略微瘆人。倒是安安静静,尾巴摇摆匀速,恰到好处的谄媚眼神。初次喂他火腿,一直离你三步远,丢在地上要假装不去关注它才上前叼走。后得知小黄狗怀孕,我和朋友去的次数愈发密集,烤虾、鸡心、火腿偶尔听从老板意见换个口味,它都囫囵吞枣的咽下。9-10月去的最勤,多是凌晨一点许久才来的出租车把我带到那出,走过香樟小道不知何时它蹲坐朝我凝视,不靠近、不出声,小尾巴在后摇的喜悦,我将一串串生熟食递去它的嘴边,小心翼翼的平行于签子,牙齿轻咬往签字另一端一撸两口一串,小心翼翼的从不会碰触到你。

整个晚秋里,燥热的空气弥漫在小区和周边的建筑工地上。小黄狗日渐圆润,终于有天顶着圆滚滚的肚皮出现在眼前。对周边顾客扔下的炸串不闻不问它径直走到我的身边。喂它最爱的鸡心时进食速度明显缓慢,摊主笑道:“这狗活出一套,对谁都谄媚,最近怀孕小区里送食的一批又一批。”

“那他住哪呢?”我问。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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