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我和友人到了重庆一家涮羊肉火锅店吃饭。走进店内,就听到了京剧腔调,坐定,这位兄台往背后一指,问道:“那几个字,知道从哪儿来的么?”
我放眼看去:莫谈国事。
哪儿来的?老北京故事?经过几秒钟的思考,我摇摇头:“唔知。”
他淡淡说道:“《茶馆》里的。”
我恍然大悟,这篇文章我看过,然而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小学的课本也许就是大多数人“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就是那大多数。实际上,我在这位朋友面前是个半文盲。作为一个一直在应试教育下培育的乖乖生,虽然我身边的人喜欢称我“有才”之类,实际上,我着实健忘。
于是,每到这种时候,我就开始充分发挥了不能言语天赋,在一顿饭的时间,接受了一场国学文化与涮羊肉的洗礼。
接着,谈起了话剧——
曾经,有位少年,很喜欢话剧。在他初中的时候,也就是2000年左右,他和同学一起创办了一个话剧社,他们热情高涨出了三期话剧,其中一期就是《茶馆》。
在那个我只把它们当成课本知识去学习、备考的阶段,这些人在以自己的理解去还原那个年代的故事。然后,这个话剧社接散了。
原因是一些社员的学习成绩下降了。当然了,学习成绩分数很难启齿的少年,成为了老师批评的对象。接下来,我们能想象到的无非就是“好好学习,不能在搞幺蛾子”之类的语重心长的教导。
有时候,对于成人而言的一些有用教导,却是少年心之所向的敌敌畏。
我的四年级,小镇来了一批“吉普赛”人,他们扛着电子琴在街头演奏,电视都还是黑白的我家,从没见过这东西。我说:我要买这个琴,学成音乐家。父母回:干什么呢?好好学习,别整这些杂七八的幺蛾子。
现在,看到我的双手,我偶尔会想起那时候被拒绝的心情。
长大之后,那些梦想的少年并没有成为真正的话剧家、钢琴家或者科学家,至少大多数没有。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无数的人、无数的事都明确无误告诉他:“别做这个了,你不是这个料。”或者,“更重要的是学习。”
这也许是真诚的劝诫,也可能是准确无误的误导,人生的轨迹就在一句话之间产生微妙的变化,因为时间的成本造成了巨大的差异,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遗憾或欣喜。
但是我仍旧相信上天是公平的,在失与得之间,它依据一定的准则去衡量,最终形成了现在的你我。
再说到戏曲吧——
“你听这段,能听出是什么么?”
其实,我完全不需要听,就可以准确无误的回答:“这段昆曲我没听过。”
京剧大多数曲目就来自《三国演义》,《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等等。接着,这位兄台接着问:“那你喜欢听什么?”
“你说出汤显祖的作品吧。”
“《牡丹亭》。”
“唱完一本《牡丹亭》要多久?”
朋友顿了顿,继续说:“《牡丹亭》唱完一本需要一周的时间,我听过完本。”他说着,跟着哼起来,像是在缅怀。这个时候我总感觉到了一种孤独,一种被大众遗忘的、独自发光的传统文化的孤独。
这让我想起一位很喜欢鲁迅的朋友,她重新一遍遍走回鲁迅踏过的各个地方,每次重读他的作品都会有新知,她给分享过《颓废线的颤动》。当时,她哭着念的时候,我当时找不到她为何会哭的原因,这算是共情吗?。
“现在还有多少人去听京剧、昆曲?”
“你现在是要我去听么?”
“不是,不喜欢就算了。”
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更多的时候,大多数人没有勇气说得上“喜欢”。实际上,如果认真学,基础教育已经给了大多数学生可以应付自如的文化常识。
在这家火锅店,不断播放着一段段经典曲目,可是没人谈国事,也没人谈工作,只谈风月。
茶馆,很久没看了。但是也会有这样的印象:《茶馆》当中不但会贴上“莫谈国事”,而且正如《茶馆》原著所述,贴的地方越来越多,字体也越来越大。
王掌柜,一辈子不谈国事,劝人别谈国事,做经营卖茶水,落了个独自离去下场。
常四爷,一身正气打抱不平,被特务抓进监牢,在那个时代被压在底层之下。
秦二爷,兴办实业,以自己不变应万变在时代自救(“什么救国,我看他是救他自己!”),但终于还是未能如愿。
然而火锅店的莫谈国事,我不敢妄猜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加上个“只谈风月”就更好了,添多一份微妙的气氛。
在今后说长不长的岁月中,我仍旧希望,在这顿饭或者下杯茶的时间里,能遇到谈谈风月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