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最后一滴眼泪留给了伯父

    父亲此时正平躺着,头微微向右侧着,呼吸有些许急促,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光亮,但是却一直在看向门口,仿佛盼望着什么,是的,远在北京的伯父此时正在匆匆赶来,想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是53年生人,兄弟三个,父亲排行老二,父亲一生已经坎坷,可以说经历了新中国建立的沧桑巨变——经历过生产队,63年发大水,改革开放下海经商,也有着诸多遗憾——阴差阳错错过了当兵梦想,“机缘巧合”地错过了求学机会。

    伯父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农村到了大城市,伯父也是全家人的骄傲,伯父也很认可爸爸对家里贡献,用伯父的话说:“咱这一大家子,在家里出力最多,牺牲最多的,就是你爸了,老了却没机会享福啊!”伯父这句话是说的比较客观的,当时还没有分家,伯父去外地求学,叔叔在村里的小学里当老师,当时的农耕技术又欠发达,就是父亲是家里的绝对主力,任劳任怨的父亲一直为这个大家庭操持着,有的时候母亲都有些不忿,因为当时都是爷爷掌管着财政大权,伯父不用说,一直在外求学,后来在北京工作,叔叔也有自己的工作,当时在村里的小学任教,就老爸和老妈全都在大家庭里头出力,没有额外收入,相比较之下,就爸妈给大家庭里出力多,母亲想多分一些“工资”也是在情理之中,每次父亲总是嘴上答应说:“我跟爹说说”,然后呢就又不了了之了。

    到了80年代,父亲和叔叔分家过了,伯父则定居在了北京,父亲和村里的一些开明人士合作办起了“肠衣厂”,那几年父亲凭借着闯劲儿和努力挣到了钱,家里也过上了富裕的生活,那时候邻居们都爱往我们家跑,因为我们家有电视了,那时候过年的场景都是邻居年三十晚上去我们家围坐在电视机旁看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那时候村里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是我们家买的,村里的第一台彩色电视机也是我家买的,村里的第一部有线电话也是我们家买的,那几年的日子过着红火,然后83年姐姐出生了,87年有了我,我出生那年父亲已经37岁了,母亲40了,也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老来得子,一家人甚是欢喜。

    自从有了我之后,爷爷对我爸妈的态度也有了好转(之前的态度不好,很大原因上可能是因为老是没有孩子,让我爷爷在家族里“丢人”了)少年的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爷爷也对我格外“溺爱”,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和爷爷比过掌纹,相似度超过了百分之九十,虽然现在科技也解释不了掌纹的意义,可能也就是单纯的机缘巧合吧,爷爷活着的时候,伯父每年都会回老家,有的时候一年会回来两三次,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多好吃的,好多都是我们没吃到过的,所以每次都盼望着伯父每年能多来几次。

    后来肠衣厂生意不好了,父亲又和几个合伙人转型开了造纸厂,但是事情并不顺利,或许是因为合伙人太多,或者是因为人心不齐,造纸厂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生产出合格的纸就倒闭了,不仅之前赚的钱赔进去了,而且还贷了好多贷款,为了还贷款,父母炸起了油条,每天早上三四点就得起,晚上七八点才能回,那时候我上五年级了,我跟姐姐经常是早上吃不上早饭,晚上吃不上晚饭,也是在那时候我也渐渐学会了做饭,那时候并没有手机百度,只是凭着对大人做法的记忆去做,炒菜吗无非是先倒油,油热后放葱姜蒜,然后放菜,之后放调料,那时候苦倒是不觉得苦,就是感觉有些落差,也是在那几年,我渐渐长大了,也越来越明白成人世界的艰辛与不易,那些年的父亲也渐渐苍老了,也许是心理压力大,也许是事业上诸事不顺,在我心里那个不所不能的“英雄”背影竟然苍凉了许多。

    父亲的后半生可以说是逐渐走下坡路的,经过几次事业转型都不是很成功,问题大都出在合伙人身上,或许真验证了那句话“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最早一起的合伙人是全身心放在合伙事业上,每个人都很无私,所以大家都能挣到钱,奈何父亲最忠诚的合伙人在40岁的时候就因为肺癌去世了,父亲也似乎失去了左膀右臂,在以后的几次商海浮沉中始终都没有“靠岸”,每当父亲“青黄不接”的时候,伯父都帮衬不少,老妈总是说:“以后可不能忘了你伯父啊!”这句话我至今还记忆犹新,也时刻记得伯父的好。

    父亲是个不爱表达的人,有事儿总是一个人扛着,或许是心里的事儿积攒的太多了,2013年的春天,父亲脑部查出了恶性肿瘤,本来家庭拮据的我们瞬间如晴天霹雳一样,母亲再也不能故作坚强了,当我回家后抱着我哭成了泪人,我知道这是我应该坚强的时候,我强忍住泪水,安慰母亲道:“没事,别哭了,这才哪到哪啊!还有我呢。”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虽然语气很坚定,但是却真的不知道怎么度过这眼前的危机。

    后来父亲做手术了,手术虽然取出了部分肿瘤,但是恶性肿瘤复发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当时不做手术,父亲的颅压过高,并发症就是大小便失禁,胃里翻江倒海,把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我从来没亲眼见过这种场景,难受异常。如果不立即手术,没准过几天父亲就不行了,我就想,父亲还没享受过晚年幸福,用一次手术换取短暂的生命时光我认为是值得的,钱都是亲戚们凑的,以后我来慢慢偿还。

    手术过后父亲偏瘫了,下肢失去了知觉,同时失去了短时记忆能力,所有得病之前发生的事儿都记得,得病之后发生了事儿全部不记得了,那半年应该是父亲过得最快乐的时光了,感觉不到疼痛,不用担心债务,痛苦的事情大都不记得了,但是好景不长,2013年农历七月份,父亲颅压升高,我们猜测肿瘤应该是扩散了,父亲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阴历七月二十五这天,父亲呼吸急促了,我摸着父亲的下肢冰凉冰凉的,我往上摸着父亲的手,手腕凉了,只有胸部还有人体的温度,我知道父亲可能挺不过今天了,自从父亲病后,我一次也没有哭过,这次的我终于忍不住了,趴在父亲身上足足哭了五分钟,把之前积攒的情绪如山洪一样释放了出来,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正在这时候,伯父神情焦急地赶来了,伯父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父亲用最后一点力气尽量和伯父眼神对视着,那一刻,父亲的眼角留出了一滴干净的泪水,那一刻的感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片刻后,父亲呼吸更快了,心脏剧烈跳动着,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神采,父亲不顾所有人的呼唤,渐渐闭上了眼睛,父亲走了。。。。。。

    父亲一辈的芳华已经逝去,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法则,我们无法左右,对于我们这一辈来说,生活才刚刚开始,奋斗路上,我会永远记得那颗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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