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琼,带些薯回家吧?”
这句话,母亲最近几天没少叨叨,然后在我声量稍高的一句“我今天又不回去”的回应声中住了嘴。
母亲知道我每天煮粥都要放红薯的,所以总是念念不忘提醒我带红薯回株洲。我怎么会忘记呢?父亲今年种的是紫薯,虽然不及红心薯甜,但相比超市买的紫薯,我觉得父亲种的紫薯个大味更甜。
前天晚上我跟父亲母亲说:“明天我坐小米的车回株洲。”
于是,昨天早上五点多我起床后看到厅堂的圆桌上稳稳地躺了一塑料袋紫薯,那一刻,我的心暖暖的有些泛酸。我知道那袋紫薯是越来越记不住事的母亲为我准备好的。
“带三棵白菜够了不?”
早餐后父亲将手里捧着的几棵鲜活的白菜放到厅堂的地板上。
“够了呢,足够了。”我回父亲。
“包菜要不要?”父亲又问我。
“包菜倒是可以带两棵呢,小屁坨喜欢吃。这会下雨,泥路滑,等会我自己去砍就好了。”我看着屋外那下得正热闹的冷雨犹犹豫豫地说。
“你不晓得砍,还是我去。”父亲嫌弃地阻拦我。
我向来是个游手好闲的懒货,听了父亲的话便撑着一支格子大伞悠哉悠哉地出门朝神山岭游荡去了。
待我因为雨下得越发猖狂而折返回家时,两棵饱满圆润的包菜已经静静地卧在那三棵白菜旁边了。
“胡萝卜也要带点吧?”母亲见我回来像记起什么样的从房间走了出来问。
“要带点呢。”我回母亲。
“老倌子,家里没胡萝卜了吧?”母亲扯着嗓子问房间里正看着《新亮剑》的父亲。
“怎么没有?多得是。”父亲回母亲,一边兀自起身朝厨房走去,转眼间父亲拎了满满一袋长相各异野蛮生长出来的胡萝卜与白菜包菜紫薯做了亲近的邻居。
随后,母亲又抱了个南瓜来,还将冰箱里那袋几天前父亲就买好的玉米拎了出来。我佩服母亲那会真是记性绝佳。
最后母亲找了个黄色的蛇皮袋将那些菜们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然后拍了拍皮包骨的瘦手,显出一脸满足的神情。
我想,那不过是一些普通得很多人都看不上眼的便宜蔬菜罢了。换上前些年的我,每每听到父亲母亲问我“要不要带些菜回家”的话,我总是嫌麻烦地一口回绝,因为那些菜随处都可以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
然而,随着我自己年纪渐长,随着我一路历经人生风霜雨雪的寒凉,随着父亲母亲日甚一日的衰老,我开始越发地看中出自他们之手的那些不起眼的小菜儿了。每每离开父母之时,我总是会顺从地带上些家里的小菜土产上路。
我带上的不过是父亲种的白菜包菜红薯胡萝卜,可我就是觉得父亲种的菜好吃,父亲的菜几乎不打化肥农药。
我虽是个穷酸的大婶,但也不乏浪费粮食菜蔬的行为,但我敢保证,对于从父亲母亲那带来的东西我是很有些舍不得的。比如,从父亲那带来的包菜白菜,即使干了,蔫了,黄了,我也总是舍不得全部扔掉,挑着好的能吃的,我定然会塞进自己的肚子。而在我扔掉那些烂菜叶的时候,我的心居然会有些痛。
而我之所以会觉得心痛,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扔掉的是父亲的心血,是父亲母亲对我的爱。这世间万千种爱,唯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永远不变而不期望偿还的。
那些有如灰姑娘般的白菜包菜红薯里承载着的是父亲母亲对我沉静而厚重的爱,是永远不离不弃的亲情,是明天的希望,是我坎坷的前行道路上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