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月的悲伤

人应该喜爱四月,不是连林徽因也给她的孩子写,《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吗?只是应该并不意味着必须,在这种情境下,“应该”只是一种猜测,人可能会喜欢四月,但有的人可能也在四月悲伤。就像昨天下午的小饕和可可,今天下午的小饕。她们的确就在四月二十日泛起不合时宜的悲伤。心情沉重,脚步拖沓,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觉得上楼或者转身都不是一个能清扫悲伤的选择。但是她们还是选择回到宿舍。也许在小房间里悲伤和在天地间悲伤,她们会宁愿选择前者,让悲伤可以逼仄地生长。红酒杯里一个杯底的红酒,书桌前的一张蓝色单人沙发,这是她们各自的宿舍里最能假装文艺的玩意。于是她们在二楼的楼梯口那里道了再见。其实小饕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你可以跟你的男朋友打会电话呀。这样你或许会不那么悲伤。可可有一个身材很棒的异地男友,他们结识在去年暑假,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则是在年关,大年三十的夜晚,可可宣布脱单的动态被淹没在刷屏的跨年说说里,对此,她是满意的。

小饕的悲伤有一部分是因为单身,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部分究竟在她那颗可以收缩和放大的心里占了多大比重——当她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心里可以盛下上下五千年和九亿个星球,因此她每天晚上做十个不重样的梦,在睁眼的五分钟内,幸福地回想一番,十分钟后,把它们统统忘却,好让她负责做梦的那一块脑子在下一个晚上还可以全情投入。但也有很多时刻,她的心小的像针眼,譬如老师当面批评她的时候,此处尤指她现在的法语班主任Claire女士,因为从小到大批评过她的老师没有几个,韩王之流,她已经跟他们见完这辈子最后一面啦。哦,说到哪啦?挨批的时候,她的心就只生气,还附加一点小小的怨愤,思考自己的缺点在哪里这种环节则要到很多天后气消了一点才开始进行。消气是很难的,除非收到同一个Claire的表扬,这时候她会一边消气一边傲慢地想,哼,人还是要靠自己,我要是足够优秀,你想不夸我都不行。这想法让她感到很爽,于是在学习上,她不愿意太懈怠。对啦,小饕真是一个很虚荣的女孩子,比如,她原本没想自己的绩点可以排到专业第二,可是当她确然排到第二,却突然因为法精课的成绩一出,瞬间落到第六时,她还是愤怒地郁闷了。假若她一开始便是第六,想必也心满意足,然而像这样的落差,她就不接受了。所幸这个学期,她的法精课大有长进,因此她幻想到期末可以排到一个第二的绩点。

再说到小饕的单身问题,小饕从高一开始,生活在男女比例为4:50的文科班里,足足三年,好不容易开始了大学生活,她在外国语学院认识的男孩子却也屈指可数,班里仅有的两个男孩让她再次感到前途渺茫。因此,她强烈怀疑正是这种长期畸形的坏境导致了她的情感障碍,不仅让她难以享受一把近水楼台,还让她难以保持一段稍微长久一点的恋爱关系。她从小学开始收到情书,初中三年是她被追求的巅峰,比例差不多是七个玩的好的男孩里有五个是追求过她的。初中的小饕真是个渣女,半推半就地收下他们的礼物和告白却又拒绝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谈恋爱。在众星捧月般的那三年,小饕培养出了迷之自信。好处是,她的自信扩展到了很多方面,学习上工作上人际交往上,她给所有认识她的人自信的感觉。哪怕她上台发言声音还会微微颤抖,她的表情和身姿甚至气质,都还是能够让旁观者看出她的自信,这种自信因为其深刻而仿佛与生俱来。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家教良好,譬如她大学最好的朋友可可也像很多人一样至今也以为这个长相温柔的南方女孩一定来自一个幸福的小资产阶级家庭。小饕暗暗评价每一个追求者,觉得这个太矮,那个太瘦,有的太像小白脸,有的也太黑骑士了。于是,到她快在这世上活了20年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谈过一次正经恋爱。好像是4月18日的时候,她刚跟可可抱怨说,这是不是报应啊!不过呢,作为唯物主义的坚实拥护者,小饕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并不这样认为。她只是继续等待。偶尔还小小地希望能够再见到那个面包里曾惊鸿一瞥的身影。

在她等着那个不知名的人出现时,有一个人也在等她。这个人,就是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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