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喜欢遐想的童年(散文)

        前些天看到螃蟹君写自己的语文老师,我也升起了写写我的老师的欲望。回想起来,我学生时代遇到的语文老师都还不错,正是他们的循循善诱,让我没有误入单纯为考试而阅读的歧途,始终对文字领域保留着持久的兴趣。

        然而说起第一个让我感受到语言之魅力的启蒙者,却是我的外祖父。外祖父阅历丰富,受过新旧两种教育,虽中年落魄,却持久地保有精神上的活力。他的一生可谓博览群书,无一日不读书,甚至晚年在病榻上依然手不释卷,正是那些精神食粮,支撑他在经历了许多的风雨坎坷,甚至生死考验之后,还能活得充实富足,超脱而安然。

        我八岁之前是在故乡度过的,外祖父的故事陪伴我的童年时光。让我升起无限的遐想,终日神游于奇幻的想象世界,大自然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雨雾晨曦,天空的浮云和繁星,老城的大街小巷以及游走于婆娑烟柳之中的行人,无一不令我浮想联翩。

        外祖父的故事包罗万象,不管是古典小说、童话译文、神话传说,还是各民间趣谈…他都能转化成孩子可以理解的语言,讲给我和妹妹听,讲给街坊邻里的少年听。因为听了太多故事,我经常会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地遐想,走到哪里都感觉那里的风物人情在向我诉说着某个故事里的情节。

        夏日的傍晚,天际的云霞会让我联想起众仙去赶赴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纤巧的浮云在脑海里幻化成天仙的裙带;一颗流星划过,那是织女抛给牛郎引路的金梭;看到屋檐顶上两颗星星排列成“大瓶灌小瓶”,明天一定会大雨滂沱……

        古典小说中,我最喜欢听聊斋,梦想有一天像蒲松龄老人那样在路边摆茶摊,听前来歇脚的行人讲故事,记录下来编一本自己的文集。到蒲松龄故居春游,买了两只粉彩的“宝瓶”,还捡了一大把圆溜溜的牡丹种子。或许语言有触类旁通的特质,三四年级我就能抱着文言版的《聊斋志异》自己读故事了,居然大部分章节都能看懂。

        印象中最深刻的故事,还有《镜花缘》里的篇章,记得家里有本《百花仙子》连环画,插图精美,读故事的过程中,我被坚持原则,不畏帝君权势的牡丹仙子所打动,后来听了骆玉笙老人的鼓书“干枝牡丹”,讲述北宋名妓李师师被虏后不屈于金人淫威的传奇故事,便牢牢记住了女皇武则天贬花洛阳的典故和灼灼似火的隐喻着人性中的坚忍顽强与理想主义的干枝牡丹。乃至于成年之后,有朋友戏言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一直是英雄史观而非唯物史观占上风。

        同样脍炙人口的花仙故事还有《葛巾》,我的家乡有个公园,前身是清代某大官的宅邸,幼时经常在节假日随家人到公园游赏,里面造型古朴的亭台花榭、回廊假山让游客仿佛置身于“大观园”中,苗圃中遍植牡丹芍药,有两株长成了亭亭“花树”,活脱脱葛巾紫与玉板白的翻版。公园里还有好几株丹桂,金秋十月,半条街都沉醉在桂花树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甜香中。

        外祖父讲的故事有些是家乡旧时代的民俗,离我们家老房子不远有条老街,人称“县学巷”,它的尽头连着一片洼地,洼地后面就是古代的“县学”,官办的学堂,每逢孔子诞辰,都有隆重的祭祀活动,商户们派遣伙计推着三轮车去给学官送瓜果鱼肉,为提现圣人“仁者爱人”的理想,一路上允许沿途的穷苦人抢夺车上的东西,抢到多少算多少,差役决不驱赶……

      但是我从未见过县学,据说在“破四旧”的年代烧毁了,后来的仿古建筑是高墙围起来的宾馆。然而在我小时候,远远看到那青砖黑瓦的庭院,便会联想到那里面都是神秘的庙宇,供着寿星老爷爷的塑像还有许多硕大的寿桃。每当我跟外祖父说起这些荒唐的想象,他都一笑了之,从不纠正我,任由我在主观世界里翱翔,将神话、童话、民间传闻混为一潭,分不清现实与虚构。

        另一个让我遐思不断的地方是护城河,河里种满了白荷花,绵延数十里路的翠盖亭亭,还有座雕花栏杆的石桥横亘于荷塘之上,桥头矗立着裙裾飘飘的荷花仙子塑像,在深蓝紫色的夜幕之下,在星斗与路灯的交相辉映之中,高大而美丽的仙子神情庄严,开启了信仰之门,也开启了哲思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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