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地下室的岁月:那些人,那些事 --1

1999年6月,我怀着对大都市和新生活的向往,离开老家,坐上北上的列车来到北京。

当时有个高中同学在北京工作,我先到他居住的地下室落脚,然后开始寻找工作。

几个月后,他离开北京,去南方谋求发展,我则继续在地下室生活了两年。那个地下室在北京朝阳区老国际展览中心对面的一栋居民楼底下,紧邻三环路,附近有北京最早的一个家乐福超市,交通和生活非常方便。

地下室由于租金便宜,而且地理位置不错,成为囊中羞涩的北漂们的首选。

当时互联网还是新鲜东西,我求职主要靠报纸上的广告和参加人才交流会。那时候国展隔三差五就举行人才交流会,那场面人山人海,相当壮观。但求职的效果很不好,每家单位都收到好几摞近一尺厚的简历,我记忆里后来约我去面试的没有几个。

没有交流会或面试的时候,我就在同学租住的地下室小屋里看书,或买来报纸看招聘广告。

那个地下室其实算是半地下,在地面以下3米左右,还有一两个小窗户透气。真正的地下室要深得多,而且完全没有窗户。

地下室中间有一条狭长的走廊,两边被承租人打上隔断,隔出许多三至五平米的小屋。多数屋子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床头柜。个别屋子有开向地面的小窗,可以透进来外面的空气和微弱的光线,这些屋子的租金自然要贵一些。多数屋子都像一个铁桶,密不透风,如果不开灯,伸手不见五指,让人心里有一丝惊恐和不安。停电的时候,整个地下室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隔断是用类似简易房的材料做的,隔音不好,隔壁睡觉时的呼噜声,滚床单时发出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地下室有四个水龙头,早晚可以排队洗漱;还有两个独立的蹲坑式厕所,男女通用。管理员在厕所门口贴着提示:请将安全套和卫生巾扔进纸篓,不要扔进蹲坑,以免堵塞。所有人对这则提示似乎都习以为常,只有初来乍到的我看见时心里感觉一丝尴尬。

早上起床时,厕所非常紧张,经常里面的人还没有完事,外面的人已经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等里面的人刚一出来,顾不得气味不好,就赶快进去,不然就被别人占了。

很多人在地下室走廊里做饭,用的是从外面市场上买的小罐煤气灶。现在想想,不论是地下室不通风的环境,还是那些生产厂家不明的煤气灶,都是很大的安全隐患。虽然我们也知道这些常识,但当时没有人把这当回事儿,因为在生存的重大问题面前,顾不上考虑这些小概率的危险。

地下室宛如一个社会的缩影,居住着形形色色的人,在近20年后的今天,那些人和那段日子我还记忆犹新,但我再也没有见过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只有一个人除外,因为她成了我的老婆。


图片来自网络,与我居住的地下室很像。没有相机和拍照手机的年代,我只剩下记忆。


                                      **王幸失恋**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王幸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让我自己也感到惊奇,因为此前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个人。

王幸是个女孩,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留着童花头。我记得她是保定人,在双安商场做化妆品销售工作。在走廊遇到她时,总是面带笑容,让人感觉和善可亲。她和男朋友住在我们斜对面的小屋。她男朋友身材高大,平时早出晚归,还经常到外地出差,在地下室遇到时也不和人说话。

王幸和地下室另外两个女孩燕红和刘欣是好姐妹,我经常听到她们聊天说说笑笑的声音,闲暇时她们也经常一起做饭。记得那年的中秋,我同学已经去了南方,这三个女孩做了很多菜,还邀请我加入她们的聚餐,给那个多雨而寂寥的中秋留下一丝温暖。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地下室都只看到王幸一个人,没有再看到她男朋友。有一次洗漱时遇到她,我顺口说很久没有看到你男朋友,他出差了吧。王幸顿时变了神色,眼泪夺眶而出,告诉我他们分手了,然后匆匆回屋去了。

我有些愕然,也没有机会说什么。后来听燕红说,她男朋友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也拗不过父母,回家和父母安排的人见面,都准备结婚了。

我不理解王幸这么好,他父母为什么不同意,这里面的深层原因也没有机会知道。后来我在单位连续值班期间,王幸搬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待续)

(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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