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妇女杂记•养老院里

      “奶奶，这两个星期有人来看过你吗？”我半倚在床上，假装漫不经心的问。

        “有个小伙子来过，不太记得了。”

        “那叫你外婆的，还是叫你奶奶的？”

        “奶奶吧～”

        “那你觉得会是谁？是帆帆不？”

        “不记得了。”

        “好吧，那我们还是吃瓜吧，多吃点，这里没冰箱，我就只给你带了半个。”

爱把头发梳得油亮的老太太

        老太太住进养老院的第四个月，感谢院长和护工的照料，她不再焦虑得很强烈得要我带她回家，走的时候还会在楼梯口依依送别，说“那过几天再归来哈～”

        说实话，如果可以我真的还是想让她在家，还弄两只鸡给她养着。回去的时候喊一声“奶奶”，幽长的弄堂深处传来笃笃悠悠的脚步声和她亲切的回音“你回来了？我给你弄饭吃。”

        吃饭的时候也是有趣的：她还年轻我还小的时候，饭吃不完没关系，但才一定要吃完；她老了我长大后，这些都无所谓，但一定要多吃肉，你说吃完了、不要了，她就开始把肉一一挑出来，放冰箱里冻起来，下次再有客人再拿出来做菜。我这么说，你们肯定觉得嫌弃，赶紧回想某年某月有没有在我家吃过老太太做的饭菜，看看能不能吐出来，嘻嘻(ღ˘⌣˘ღ)～可是不管怎样，作为孙辈的我，还真没觉得恶心，倒是我妈，还有几个姑姑们经常发牢骚。

        当时不觉得这跟老年痴呆有关系，只觉得是老人家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毕竟我也是新时代勤俭节约的簇拥者。

        回想起来这个征兆应该是爷爷走了之后才慢慢显现的，囤食物、捡红绳、收旧衣、拾稻穗、防小偷……从旧房子搬到新家后，又增加了河边清理活动（奶奶以前的家是在船上的，经常跑钱塘，不过过年时候我问她船的事，让她撑船带我去杭州玩，她说她现在已经没有船了，还算是记得哈(๑˙ー˙๑)～）。

        跟爸妈说老太太应该是老年痴呆了，希望他们不要太执拗于说她，希望她能听进去、能改变，不过效用好像不是很大，加上冷不丁就下河活动，拦也拦不住，只能将她送进养老院。然后院长就“笑”开了花——老太太简直就是“杂草杀手”、“勤劳园丁”，把楼下花园里的草本植物薅个精光，还把木本植物周边用大颗的小石子围起来。刚去看到的时候有点小尴尬，都不知道怎么回应院长。同住的老人也劝她不要拔了，天热会中暑，她愣是没听进去。好在没太大危险性，比起下河是好多了。

        老太太啊，不知道你现在最经常回想起的是哪段记忆？看《忘不了餐厅》的时候，每一集我都会泪流满面，印象最深刻的是孙女和孙女婿来餐厅吃饭，奶奶一点都没认出来，只说“这个名字跟我孙女一样”，“应该六七岁”。后来几经提醒想起来了，饭后送别转身又忘了孩子来过。这样的情景看得无比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