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凡
01
夜里，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忍不住去靠近身边的人，才想起老公加班还没回来。
我穿上拖鞋，轻轻走到洋洋的房间，看到他的被子掉在地上，我走过去，捡起薄被帮他盖上，手指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脸。
“扑嗵！”心里有个奇怪的声音响起，我伸手去摸洋洋的额头，凉冰冰的，没有一丝热气。
我又去试探他的呼吸，空空的，鼻子前没有任何呼吸的迹象，就连心跳似乎也没有了。
“救命啊~”我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02
半年前的一个周末，我带着三岁的儿子洋洋去游乐场玩儿，遇到一个迷路的老人，她问我去科技路怎么走，我好心地指给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举动，使我的视线离开了两三分钟。
等我回头再看洋洋时，原本他坐的摇摇车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只浅棕色的鞋子。
我发疯般地找遍了整个游乐场，也没有看到洋洋的身影，再后来，老公陪着我报警，调游乐场监控，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是麻木的，好像心被掏空了，没有任何知觉。
我三岁的洋洋就那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些天，我不敢合眼，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洋洋流着泪叫我救他，他每喊一次妈妈，我的心就被揪疼一次。
我和老公寻遍了A城的大街小巷，可那么多相似的身影儿，哪一个都不是我的洋洋。
两个月的时间，我的体重骤减，从原来的120降到80，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每天抱着洋洋的照片发呆。
老公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没日没夜地陪着我，他瘦了，看上去很憔悴，但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说不管怎样都要找到我们的孩子。
以前所有的事情我都信他，可这一次我除了哭毫无头绪，我不敢想象洋洋在离开我们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03
“妈妈，妈妈……”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扑来。
我揉了揉眼睛，甚至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洋洋，我的洋洋，妈妈想死你了……”我抱住他嚎啕大哭。
老公走过来，轻轻的把我们揽进了怀里，这一刻，我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可眼前老公的笑容告诉我这确实是真的。
我哭了笑，笑了又哭，把洋洋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真怕一不小心他又消失不见了。
自从洋洋回来了以后，我的生活又重新恢复了光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底发誓，从今后我都会一直守着我的孩子。
老公怕我的紧张吓坏了孩子，专门给我们请了个保姆，让我每天必须有固定的休息时间。
一开始，我步不不敢离,就算保姆带孩子午睡的时间，我也会趴在房门上听好几次，好确定孩子是安全的。
老公好几次都告诉我，这样的爱对孩子会有压力的，叫我找些喜欢的事情做，总不能一辈子陪着孩子。
我开始画画，可画的每一张都是洋洋，吃饭的，睡觉的，哭的，笑的，奔跑的，玩闹的，除了他，我还是没有自己的生活。
但我可以强迫自己不一直围绕在他周围，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突然有天我发现这几个月里，洋洋好像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成长还是非常快的。
可我的洋洋和回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很用心地照顾他，但他的身高，体重，甚至和我交流的语言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我准备带他去医院检查，得给他做个全面的体检，这样才放心。
一听说我要去医院给洋洋做体检，保姆的神情顿时有几丝慌乱。
“我先给先生打个电话，毕竟体检也是件挺烦琐的事儿。”保姆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手机。
“不用了吧，先生工作挺忙的，我一个人也行。”我笑着拒绝。
“没关系，他一定会回来的。”保姆没听我的，而是直接把情况告诉了我老公。
04
很快，老公的车就出现在院子里，他说就让他带洋洋去检查，让我在家休息，可我哪里待的住，坚持要一起去。
老公笑着摇了摇头，同意了，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连洋洋也出奇的安静。
医院里，老公忙着排队挂号，而我就和洋洋坐在长椅上等着。
他突然问我：“妈妈，要是我永远都长不大，你还会一直爱我吗？”
“怎么会呢？洋洋肯定会长大的，每个人都会长大。”我笑着回答。
“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永远也长不大，你还会爱我吗？”他睁大眼睛。
“傻孩子，当然爱了，不管怎样你都是妈妈的宝贝！”我揉了揉他的头，他开心地笑了。
老公带着洋洋去检查了，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回想着洋洋刚才说过的话，难道他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怕失去我？
不管如何，他都是宝贝，我会一直爱他。
很快检查就做完了，回去的路上，洋洋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 老公，你说洋洋不会真的得了什么怪病吧？”
“不会，放心吧！医生说好着呢，别担心了。”老公看着我怀里的小人儿，微笑着说。
05
周四，我从超市买日用品回家，远远的就看到楼下围着一群人，正议论着什么。
“那孩子好奇怪哦，胳膊都摔断了，竟然一滴血都没流！”
“是啊，不光没流血，那孩子连哭都没有哭，就那样拖着自己的胳膊回去了。”
“还有啊，这孩子回来这么久了，连一丁点儿的变化都没有，真是太奇怪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在那说着，看到我过来，都不约而同的四散开了。
“他们是在说洋洋？”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跑进家门。
“洋洋，洋洋，你没事儿吧？”我大声叫道。
洋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我的声音，机械的摇了摇头。
“听说你摔到了胳膊？”我在他身边蹲下，轻轻地查看他的胳膊，没有任何问题，两只手臂都完好如初。
“妈妈，别担心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他抱住了我。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也许是我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从洋洋失而复得起，我都生怕一不小心，又回到那段痛彻心扉的日子，所以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使我惶惶不安。
06
可是现在，洋洋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我的怀里，而且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保姆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她看到我失魂落魄地抱着洋洋在那里哭，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走到客厅，拨打了电话，应该是在通知我老公。
我抱着洋洋一直哭，甚至没有想起要拨打120急救电话，直到老公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他抱住我，也抱住了洋洋，片刻后，洋洋睁开了眼睛。
“妈妈，你怎么哭了？是洋洋又不乖了吗？”孩子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才又回到现实的世界。
“亲爱的，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伤害自己的模样。”
“我们的洋洋……其实已经离开我们了，一年前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他感染了严重的肺炎，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最终没能挺过来……”
“我在医院哭了一夜，不敢想象你得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情景，最终我决定隐瞒。”
老公红着眼睛，沙着嗓子讲述着，而我真的已经忘记了呼吸。
“后来，我在国外的网站上看到了一种仿真机器人，和真人的相似度高达90%，只要多加注意，就不会发现有破绽。”
“于是，我托国外的朋友去考察了那家公司，得知情况属实后，就把洋洋的个人资料发了过去，请他们帮我定制了一个专属的洋洋……”
“我亲眼看着你一天天好起来，心思也不再低迷，就想把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
“保姆是我聘请的科研人员，想着这样就不会有问题，没想到……”
“老婆……对不起！”老公望着我，眼睛里全是怜惜。
我的心又被揪了起来，那种疼无可比拟。
“其实，我有预感……母子连心，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但我需要洋洋，尽管他并不是我的儿子……”
眼泪已不由自主地流满脸颊，可我还是紧紧地抱住了洋洋。
“就让他陪着我吧，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你教我吧，教我怎样保护好他。”
老公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用力把我揽进怀里。
07
“亲爱的，这个宝宝的神情还有些微小的差异，我们一定要精益求精啊！”
我站在老公的身旁，眼前是我们公司花天价研制的仿真机器人。
今年二月份，我在网上看到了湖南一位宝妈写给天堂里宝宝的一封信。
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感同身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没有人比妈妈更懂。
当天晚上，我看着坐在我身旁的洋洋，脑海中萌发了一个念头。
三个月后，我们的“爱宝”专线开始正式运行，而我负责和那些因意外失去孩子的妈妈们联系，仔细摸清孩子们的所有特征。
“妹妹，我的孩子意外地回来了，真是苍天有眼！”
“小沙，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心情，我重新拥有了一个宝贝。”
“沙妹子，你好吗？上次被你开导后，心情好了很多，而且有个惊喜告诉你，今天我老公带回一个和涵宝一模一样的孩子……我又拥有了宝贝！”
每天，邮箱里都有宝妈们的喜讯，我的心逐渐被她们的爱填满。
而我的洋洋也已经会帮我给那些“爱宝”们穿衣服了。
那些“孩子们”统一有专人负责，送到他们该生活的区域，再奇迹般地出现在妈妈的视线里。
当然，如何“保护好”孩子们，我们都教会了他的亲人，而宝妈们有天肯定也会发现，我只希望她们都能幸福生活。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洋洋站在鲜花的海洋里，和很多孩子们手拉着手冲我微笑。
我跑过去，张开双臂再一次拥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