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热门游戏进入小城的时候,一城的网吧可以用忽如一夜春风来来形容。每次打电话只需要告诉对方你所在的网吧,就可以清楚的确定你的坐标。本市的人民精神文化水平呈现百家争鸣的势态。从网吧的起名上就可见一斑。有现代点的,像e时代,诺顿。这个诺顿开了不久就消失了,我去过一次。很普通的样子,名字却很霸气,诺顿是一款杀毒软件,所以进这网吧就觉着机子干净,都消过毒的。要日本的,也有----落樱浪牙。田园型的----家乐园;文学型的----指间缘。指间缘店如其名,进去发现真的很挤,很容易发生指间缘。男女的指间缘都有,我同学在这经常掉钱包,只是不知道那个扒手性别。还有个叫冲浪网吧,是败笔。夏天倒好,冬天的时候问你去哪,说去冲浪。对方就问你不冷啊。所以这个网吧冬天的营业额总是不高,进去可能会发现,只有网管裹着棉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网吧和恋爱都被六十年代的父母们列为禁区。前者是因为进几年才兴起,没有赶上。如果你的父母下班买菜回家,路过网吧,看到门外站着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叼着烟,里面光线昏暗,叫声迭起。(有打CS挂掉的声音和游戏里发招的声音),肯定不同意你进这种地方。至于后者,算是赶上了,只是年龄太晚,直接生儿育女。现在我们没有必要生儿育女,也就没必要谈恋爱。
杨华带我去玩半条命。到了学校旁边的一个网吧,进去后我们发现一网吧的人都在这个游戏,有人大叫,后门后门!闪光!上机后我问杨华如果我被闪光弹闪了怎么半,他说那你就按空格,往后跳。我又问怎么辨别哪些是自己人,他说一开局你跟着那些人跑就行了。一开局我马上跟着身边胡子拉碴的几个人狂奔,奔到岔路口,大家都分散。我站在原地思考该去哪边。这时迎面冲过来一个穿防弹衣的,明显不是自己人。我举起枪就射,发现指着天,放下枪又指着地。等终于端好枪,已倒在血泊中。第二局有幸被闪光闪了,我牢记杨华说的往后跳。等烟雾散去,我听见自己挂掉的的声音。我问杨华你不是说往后跳吗。他说那你也不能背靠着墙往后跳呀。
用了很久的时间我才习惯左手按键盘,右手控制鼠标。这话时候的男生都苦练持枪技术,以多杀人为荣。下课后的谈话专题经常是,知道吗?××昨天半小时杀了140人,太强了。谁要闹矛盾了就会吼一声:有种跟我单挑!然后放学见两人坐在网吧里打半条。输了的往往说,哎,鼠标太钝。在此期间我也热衷其中,往往很投入。仓库地图是大家喜爱的一个地图。仓库的正门是卷轴式设计,半开。为了视野开阔提早发现敌人,我喜欢蹲着往里走,有时候神经绷紧,就从屏幕下面朝上偷窥,力图看得真切。遇到急转我的身体会在椅子上左摇右摆。从侧面看,别人以为我在开赛车,正面一瞅才知在半条。往往这样进入角色的都是菜鸟级别的。
下午放学去打半条命成为我们的主要追求。我们常去的网吧一天到晚都在放周杰伦的专辑。一般我端着枪往前跑的时候,正好唱到:就这样简简单单爱······然后我在一阵乱枪中被打死。
在满城皆玩半条命的热潮中,C城搬出一条法规:未成年人禁止进入营业性娱乐场所。我们想网吧应该不算营业,性娱乐场所。在我们的想法里,传说中的那个××歌舞厅才是这种地方。如果网吧不能进的话,那儿童公园也不得入内。这显然不可能。
但我们还是被赶了出来,因为没有身份证。此时我们非常羡慕一位长相老成的同学,进去的时候连身份证都免查。因为那人看起来可以当网管的爸爸。经人介绍,我们于某个星期五下午不远万里来到一个招牌上写着智诚电脑维修中心的地方。根据朋友的经验,这里是没有人查的。大家正要交钱,进来几个人叫道,没身份证的都带走。网吧里的人排着队向外走,门口出现一个摄像机。最里面一个老头因为没带身份证,也被带走了。
第二年读初二,那是一个下午,赵老带进来一个高个子女生。她有点弯着背,更显得腰肢修长。她说:“我叫高雪,我喜欢弹刚琴,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高雪被安排坐在我前面,第一排。她比我大一岁。平常穿着宽松的蓝色牛仔裤,是最普通的那种。不像班里的其他女的,穿着精致的可以当礼品。由于身材高挑,她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松垮。
有一天高雪拿来一些朱古力给我们几个,我喜欢吃朱古力。过一会我告诉她还要几颗,她就伸开纤长的手,里面攥着一把,我拿出几颗,朱古力已经化了一部分,我不在意。我们闲暇之余探讨科幻电影。高雪说:“我看了一个科幻片·····两个男的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水里走出一个女的,那女的穿着是那样。”
“哪样?”我们问。
“就是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
“也不是。”说罢高雪偷偷给旁边的女生耳语。
“哦,就是三点式。”我听到了。
“嗯!”高雪脸红的笑着,白了我一眼。
高雪说:“我星期天从鱼市回来,看到有人卖一种动物,好可爱,长的胖胖的,四个小爪子埋在肉里。”
“那是什么动物?”
“他们说叫肉桂,真想让我爸买一只。”
我的爷爷在州党委的院子看大门。有时我向下步行两条街的距离,到爷爷的小屋子里吃午饭。我转过街口,看见一个紫色的修长身影,竟是高雪。顿时一阵惊喜。我跑上前,蒙住月的眼睛
“猜猜是谁。”
“不知道。”
我跳到高雪的面前。高雪看到是我,翻翻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走进政府大门,高雪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满不在乎的神情说:“以后叫我姐姐吧。”高雪的这个动作使我心蹦蹦跳。
“凭什么。”
“凭你比我矮啊,哈哈。”
镜头定格一个背影:我和高雪走在一起,高雪的胳膊随意的搭在我的肩膀上。这时我身高1米68,高雪作为我们班最高的女生,高一百七十二厘米。班里男生看到她说话都底气不足。中午和高雪并排走去上课,旁边一个同班的女生发现笑话:“她说你们看孟洋跟高雪走一块跟妈妈和儿子一样。”我跟着笑。
高雪跟我在路上走,她故意感叹一句:“跟你走一块真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你说的安全感是指什么?”我故作生气。
“海拔。”高雪总喜欢“恶意”嘲笑我的身高。但是我不生气。
“那等有一天我比你高,走到你旁边,你怎么说?”
“不会有那一天的,哈哈。”高雪又俏皮的“蔑视”我一眼。
然而这一年我的身高果然停留在1米68,不再有增长的痕迹。
有一次在向下走的路上,远远看到吴梦琦的影子,我立刻在人行道上狂奔二百米,累的气喘不止才快赶上她。之所以这么急促,是因为马上到十字路口就要分道扬镳。追上吴梦琦以后我没有急着打招呼,在背后走了几步,我决定不上去拍她的肩膀,然后说啊,好巧啊这样的套路。我眼睛看着前面,和她保持两个人的距离并排走了一会,她终于发现,我依然没有说话。知道她先捂嘴笑出来,脸红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对于她而言,我就是这样神神秘秘不按常归的风格吧。说了两句话旧已经到路口。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两个女孩
这两个人给我全然不同的感觉。碰到吴梦琦我总是很紧张,思维迟钝。当吴梦琦进入我的视野,我的大脑就开始努力思考应该怎么打招呼,甚至考虑应该摆一个怎样的姿势比较能体现雄风。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做的完美过,因为往往在我思考的时候,吴梦琦已经说笑着走过。
而看到高雪我总是很激动的想上前打招呼。高雪胆大,身材高挑,举止散漫,经常带着坏笑戏弄我的身高。但是有时候又表现出少女的害羞。这两种东西糅合在一起能让很多男生抓狂。
高雪比吴梦琦要没有心机的多。
北方小城的气候性格比较极端,冬天到来的时候总是无比寒冷。四肢和耳朵无处躲藏,经常冻的失去知觉。我们穿的体态臃肿行动不便。延南二中提倡冬天更要加强锻炼,于是在午间,操场上一派全民健身的样子。更多的男生跑上操场是为了放纵一番,忙于摔跤和将别人绊倒。我看到紫色的身影,是高雪和一个同样高个的女生在慢跑,坏笑着跑过去将她摔倒,然后跑掉。
我比任何时候都想捉弄她,在她牛仔裤的口袋里揪出一块钱,出去买两个棒棒糖,回来分一个给她,她一边舔一边说:“哼,你今天真好心。”我说用你的钱买的。他同桌得知后大笑不止,说你真他娘的经典。还有趁她出去在矿泉水里放一片瓜子皮,回来见她要喝了,又立刻制止,她翻我一眼,将水扔掉。
但是高雪从来不会生气。
化学卷子发下来,我的上面是80分。轮到我嘲笑高雪,我问她考了多少,她亮出那张60,笑着抿嘴不语。我说:“你可----以啊!居然及格了。”
“你不想活了是吧!”她晃着头故意斜眼看着我。
放学后,我背着真皮书包艰难的往家走,这个书包硕大无比,里面装着各个科目的课本。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一个中年妇女对同伴说:“这孩子背的书包怎么跟炸弹似的。”
我每天背着这些几公斤的东西来来回回,生怕丢掉哪一门。到家之后却只有完成两门课作业的时间。加上我觉得到这样下去会影响生长,于是改成里面只装两本习题。后半时期我们的生活只剩下做题,然后改错。化学,生物,物理,地理,历史,政治,语文,数学,英语,体育。其实这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时候早晨的课被排成历史历史数学数学数学。想到这三节数学课我的脑袋里涌现出一堆直角三角形钝角三角形等边三角形锐角三角形,但是不让你算三角形的边长,而是在这堆三角形上面画一个圆,让你算里面看不清的一个角度什么的。还不能用量角器。
讲课的人和听课的人一齐失去幽默感。上面讲课有气无力,疲惫易怒。下面悄无生息,万分沉闷。考试成绩的两级极分化开始出现头角。我始终盼望星期五的到来,这意味着放学可以晚回家,第二天可以睡懒觉。除此之外,我依次憎恨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和星期四。星期四总是不那么讨厌,因为到了星期四,第二天就是星期五。这天我总是很愉快,大家也是。
赵老发下去一批调查问卷,以期明吴梦琦我们对老师的意见和学习的困扰。我出于恶作剧的心情,在上面写道:要特别照顾高雪这样的同学,老师讲的太快,她上课总是不能一下子明白。
第二天中午高雪来了以后拎起柜子里书包收拾东西,我们问:“你做什么。”她的眼泪一下子淌了出来,盯着我说:“都是你写的东西,赵老师说让我坐到后面去。”这句话让我没有听进去早晨的课。放学我去问赵老,赵老心情不好,她听我说完,愣一下,然后迸发出:“你们不是说让我照顾高雪这样的女生吗?我把她安置在第一排还不够照顾吗?那好,就调到最后一排去。”我说那是写着玩的,不是那个意思。旁边的数学老师一边收拾包一边往外走:“你们这些学生啊,怎么安排都不满意。”我跟着她们二人走了几十米,最后央求道:“赵老,你就收回决定吧,不然高雪会怪我的。”为了隐藏私心,只好暂时和高雪划清界限。“你管她呢!”数学老师又一句,让我放心去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做学生的永远弄不清楚。关于这件事情,我怨恨赵老处理不当,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许是那些后排同学的人家长施压,或许是别的什么。剩下能做的无用事情,只有向高雪道歉,听我解释完,高雪两天没有对我理睬。
后排是一群大男生的天地,泡妞的抽烟的打篮球的,高雪在其中,我感觉她进入了泥潭。但是无力挽救。一下课那帮男生坐围在她周围的桌子上看着她,开大胆的玩笑。他们问她喜欢什么的男生。他们大声喧闹。我回头的时候,看到玥也笑着,多半时候是不好意思,但是能勉强招架,至少可以用不说话来抵挡。
我经常回头看看高雪,目光交接后她还给我一个竖起中指的动作,当时这个动作在班里比较流行,含义是鄙视你。我觉得高雪做这个动作有说不出的性感魅力,所以每次高雪使用,我心里就十分欢喜。
后来有人看了美国电影说这个是Fuck的意思,于是班里无人再轻易出招。
高雪的生日那天正好下着雪,我早早等在校门口,看到她的影子我跑过去说:
“伸出手来,”她摊开手掌。我将一块表放在她的掌心。
“送你的生日礼物。”
那块表是家里人送上海带回,一直让我爱不释手。
第二天课后教室里没几个人,高雪递给我一个粉色的信封,纸上写着: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走到后排,将表塞到她手里:“你收着吧,送出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高雪抓起我的手背,轻轻咬了一口,上面留下两排淡淡的牙印。对于这些牙印,我心里十分欢喜。
过道的地上经过拖把的擦拭,立刻变成一层薄冰。在这样的天气,大厅那片无用的镜子还要求保持明亮,因为最上面的红字写着某某书记赠。我和高雪这组的值日任物是就是擦那面该死的镜子,我提去一桶水擦了几下,手变得通红。高雪说我来。我在旁边搓手,讽刺年级组长的无知,玥伸过一只袖口说了句话,我没听清。我说干嘛,她说借你捂一下手,我看着那伸过来的袖口,犹豫一下,然后象征性的握了一下她清瘦的手腕。大厅没有其他人,我回了教室。心激动的猛跳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