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记忆中,小的时候,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吃完晚饭,到睡觉之前,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夏天。那时候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电视节目,也没有让时间悄然溜走的手机游戏,我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坐在门口二叔的修车摊儿前,看他修自行车。

作为一个女孩子,喜欢看修车,可能不太多见。我喜欢看他把自行车架起来,先给车胎放气,用工具把外胎撬开,从里面掏出内胎,打上气,在一盆清水里走一遍,咕噜咕噜冒泡的地方,就是漏气了。他会拿一个挫细细地把漏气孔周边磨一下,抹上胶水,然后从废旧的内胎上裁剪一片大小合适的胎皮,也用挫打磨之后,抹上胶水,粘在需要修补的地方,必要的时候再用胶皮锤子敲打几下。静待一段时间,就可以把内胎归位了。

就是这样简单的流程,我却白看不厌。每天草草吃完饭就跑出去坐着。二叔不爱说话,我也不爱说话,我们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时间就从我们身边惬意地走过。

可是有一天,二叔不想修自行车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去了城市里,收废品。我从没去过城市里,大部分有家庭的人也去不了城市里,因为家里有地、有老婆和孩子,抛不下。可二叔没有,他是一个光棍儿,他可以自由地来去。

二叔到城里以后,每次回来会给我们带很多从没见过的东西。娃哈哈饮料,是那种用玻璃瓶装的,每次喝的时候,需要用一个小砂轮打磨瓶口,然后砰的一下掰断,像极了医院里输液前要注入盐水里的药瓶。还有蜂花的洗发水,洗完之后头发滑溜溜的,母亲总说是我没有冲洗干净。还有一个穿裙子的洋娃娃,一放倒,她就会闭上眼睛。这个洋娃娃后来被我用来换了一只癞蛤蟆,因为那只癞蛤蟆用小棍一敲,就会鼓起来,我特别喜欢这只癞蛤蟆,可惜它当天晚上就出逃了。

再后来,二叔似乎又不想收废品了,再次回到了家。家里开始张罗着给他娶媳妇。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我被叫去见二婶。那是一个肤白貌美的高个子女人,说着一口东北话,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孩叫小丽,白白胖胖,跟我一样大,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我很高兴,二叔也很高兴。

二叔和二婶开始炸油条,但是每次不是很成功,面不能顺利的膨胀起来,瘪瘪的油条销路不畅,敌不过村里那家祖传的油条。据说要在面里加白矾或者洗衣粉,油条才能更好吃,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做出好吃的油条。

二婶作为一个外来人,融入村里有些困难。她带来的男孩叫小强,瘦瘦的,特别机灵,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就在村里到处跑。有次小强和另外一个孩子打闹,被那个孩子的妈妈揪红了耳朵,人高马大的二婶秉承了东北人的火爆,上去把那个妈妈给打了。被打的那家娘家姐姐是同村的,娘家就隔了一条河,于是她的哥哥姐姐们火速赶来,把二婶一顿暴打,为妹妹复仇。

二叔回来知道后,劝她忍了,毕竟都是邻里邻居的。可她不肯,天天哭闹,要去告。可是出去找谁诉苦,大家都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说她本来就不占理。她后来看看没什么指望,在一个凌晨,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从此,二叔又成了光棍。

二叔又去了城里打工去了,我的学业任务日益增长,再也没有闲暇时光蹲在门口看人家修车了。不知道小丽跟着妈妈后来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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