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峡广场的蹦蹦床再也不开放了
好些时候没去过巫峡广场了,上一次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去,认知中巫峡广场不该是那般的空荡与寂寞。好似是这般寂寞与印象中的喧闹有所出入,却是再也没去过巫峡广场了。
虽是元宵节,但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因为工作或是学业初八初九就踏上了离乡的路程,本是寓意团团圆圆的元宵节,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吃完芝麻馅儿的汤圆,百无聊赖的等待着电视上的元宵喜乐会。
“你去三路广场玩儿玩吧,今天广场有晚会,好像蛮热闹呢。”
高中时偶得一个假期,和朋友开心的步行回家,疲劳的学习生活亟需一次放松,打算去广场的小吃街转转。
“快周末了,今天一定很多人,我们去会不会排很久的队啊。”
“那没办法啊,那家的苕粉真叫一绝!等多久我都要吃到嘴里。”
小吃街关掉了,隔壁的丹阳超市也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乌漆墨黑的停车场。卖糖人儿的那个老爷爷也不在了,报刊亭里小时候最爱的漫画也早就不售卖了,打气枪的摊位也不知踪影。往日聚集在健身器材的老爷爷老奶奶们也望不见人影。
“可能是下午,还没到大家活动的时候呢,没关系,我们晚上再来。”我笃定道,因为我知道它一定在。
夜晚很快来临了。
它不在,那个庞然大物不在,那个总是落日时候出现十点准点消失的大东西不在。
蹦蹦床没开放了。
我再也没来过巫峡广场。
还住在老城的时候,每个周末最期待的就是花一块五坐面包车经过董家梁子、大坪、白土坡、云沱、中环路拐一个弯儿然后就到三路了。那时候的三路一整条街都很热闹,巫峡广场尤其繁华。有着“马踏飞燕”雕塑的喷泉附近,妈妈们跳着广场舞,爸爸们领着孩子学习轮滑,音乐声响彻整个广场,没人觉得闹腾。过一会儿喷泉映着不同颜色的彩灯喷发着,孩子们最爱在喷泉孔等待着,喷泉一喷,孩子们穿着轮滑鞋四处逃窜着,要是没有躲过这个大水花,就乐呵呵的一笑,擦擦身上的湿润,然后继续等待着下一次的喷发。背景上有巨大的LED屏反复播放着巴东的旅游宣传片。
街对面是我最爱的地方,有打气枪的、套娃娃的、卖金鱼的、给娃娃上色的各种小摊儿。在那里搭过很多次台子,我在那里也奉献过人生第一次长笛表演。表演服是黑白搭配的。那天下着雨挺冷,但舞台上暖黄色的灯光照的身上热热呼呼的。街右边儿有卖《偷星九月天》漫画的报刊亭、会画各种糖人儿的老爷爷、还有用蹩脚中文叫卖的羊肉串儿大叔。最重要的,那里坐落着我的大家伙儿——蹦蹦床。
大家伙陪我和小伙伴们度过了无数个愉快的晚上,我们在里边儿过家家、躲猫猫。最左边的红色角落是我最经常的藏身角落,常常是没地方可以躲藏了,两三个人在一个地方藏身。数完一二三后好多个人一起蹦跶,然后频率不一致摔的四脚朝天,蹦蹦床上的滑梯是最热门的地方,挥舞着手臂滑下去,好像什么烦恼都随着空气消失了。
蹦蹦床后面长长的百步梯是个地势复杂的地方,在那里藏着我们的秘密基地。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专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它是整个巫峡广场小孩子们共同的秘密基地。我们对着那个黑乎乎的大洞悄悄说过自己的心声,在大树底下交换过喜欢的人的名字。秘密基地的空气,它拥有着万千个小孩子的秘密心事。
百步梯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树林,我们常常在那里躲猫猫。树林里有一个矮矮的斜坡,我们在那里平铺好看的桌布,分享过好多好吃的东西。还记得有一天的下午,我们埋葬过一只被暴雨弄坏的生命,那只小鸟灰灰的,身上湿湿的,耷拉着脑袋,我们挖了一个小坑,轻轻地放进土里面埋起来,手拉手围成一个圈为小鸟默哀。
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也就去广场看看。外边儿很冷,没多会儿鼻子就被冻红了,我估摸着就算是有晚会,也没多少人来看演出。电视上又不是没元宵晚会,这么冷演给谁看啊。
挺多人的,真的挺多人的,广场周围暂时被封路了,到处都是停的车辆和鸣笛的声音。长长的百步梯,一个挨着一个站满了观众。巫峡广场好久没来这么多人了。天气很冷,但台上的演员都热情饱满,台下观众的欢呼声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妈妈牵着儿子用手指着这里那里,或许是在向她的儿子介绍妈妈曾经的童年吧。人太多了没看成节目,我四处转了转,巫峡广场什么都没变,只是记忆里那些回忆都不复存在了。
“羊肉串儿,好吃的羊肉串儿,二十块钱十串儿。”
不对,卖羊肉串儿的新疆小哥还在,他戴着雷锋帽热情的朝我叫卖着,我已记不清他是不是印象里的那个小哥,但是那个笑容却和记忆里的慢慢重合。
自从人们更青睐于快节奏的生活和更刺激的娱乐方式,大家都好久没来过巫峡广场了,健身器材没人光顾,音乐喷泉再等不到小孩子的嬉戏,糖人儿爷爷也没人再想起,网吧倒是客满为患。没生意的小商贩自然也转向更容易赚钱的活络。人们不再每个周末出门一起跳舞一起活动一起享受聚会,而是在家对着屏幕寡言寡语。似乎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这座小县城却不再热闹了。不在的店铺依然没有复苏的痕迹,蹦蹦床也可能永远不会再开放,但巫峡广场永远存在,卖羊肉串的小哥也依然坚守。
巫峡广场在等待。
我也在等待。
等到人们厌倦屏幕上的生活时,那么也是那个大家伙重新出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