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南:“湘军之父”

罗泽南(1808-1856),字仲岳,号罗山,双峰县石牛乡人。自幼“家业零落,四壁萧然”,他读书时只好“把卷读月下”,累了就“露宿达旦”。“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这句诗形容当时罗泽南的处境是最合适不过的。因为节衣缩食读书对他而言还不算是苦难,更苦和更悲惨的是罗泽南19岁至29岁之间,因为家境穷困,缺衣少食,无钱求医问药,罗家“前后死者计十人”,包括罗泽南的祖父、母亲、兄嫂、妹妹、侄子及三个儿子。亲人的相继离世,让他倍受打击和悲痛,他在《殇侄殇子哀辞》一文中写下:“恍恍惚惚,迷迷离离,是血是泪,终莫能辨。呜呼痛哉,呜呼痛哉!”这样的文字至今让我们读来,仍可感受到他无限凄怆和悲酸的心情!

然而“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这才是梅花的秉性。不管生活多么险阻崎岖、坎坷潦倒,罗泽南并没有因为这些悲惨的遭遇而一蹶不振。尽管当时很多人劝他“为工为商”,但他始终“强自支持,颇不为世俗所动”,每以“何妨年少历艰辛”自励,他坚持一面“假馆四方”,“与其徒讲论宋儒濂洛关闽之学”,一面夜以继日“穷年汲汲”地苦读,著书立说,不断地在学问和道义上完善自己。这种“不忧门庭多故,而忧所学不能拔俗而入圣;不忧无术以资生,而忧无术以济天下”的青云之志,使得罗泽南在生活的层层磨难中如梅花般逐渐绽放出耀眼的光辉,他很快在当地成了一位有影响的名儒,并培养出一大批如王錱、李续宾、李续宜、杨昌濬等饱受理学思想熏陶,具有经世抱负与才干的弟子。

冥冥之中好象自有定数,也正如孟子所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罗泽南久经苦寒之后,老天爷也开始为他的闪亮登场提供机遇和舞台。1852年,太平军攻入湖南,湖南地区的士绅纷纷组织团练自保。在此形势下,一直有澄清天下之志的罗泽南应湘乡应知县朱孙诒的调遣,率领一班弟子投笔从戎,请缨出征,“历湖南、江西、湖北三省,积功累擢官授浙江宁绍台道,加按察使衔、布政使衔。所部将弁,皆其乡党信从者,故所向有功。前后克城二十,大小二百余战”,一展他平生报效国家之志,演绎出在那个时代他人生的精彩和梦想成真的灿烂。

但“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是啊,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寒梅也是最让人遗恨的,它虽然早占春意,却也早凋。“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终归是罗泽南的宿命。咸丰五年三月,在被称为“九省通衢”的武昌,领布政使衔的罗泽南率所部随湖北巡抚胡林翼猛攻武昌洪山,一路进击,直抵城下。城下“枪炮雨集,中泽南左额,血流覆面,衣带均湿。驻马一时许,强立不移。”当返回军营的时刻,身上的创伤愈发剧烈,他明白自己死期已至,便索来纸笔给其弟子们留下了最后的遗言:“乱极时站得定,才是有用之学。”便撒手西去,留下了全体湘军将士的痛哭声。我相信,罗泽南的弟子们是读懂了这句话的,因为这是罗泽南一生经历和心血的总结,他让他的学生们在纷纷乱世中站稳脚跟,秉承他的遗志,捍卫儒家正统之道学,实现保国安民的理想!

咸丰二年(1852年),太平军进犯长沙,湖南地区的士绅对此深感不安,罗泽南以在籍生员的身份倡办团练。咸丰三年(1853年),罗泽南与在籍侍郎曾国藩共同募兵成立湘军,曾国藩为军主,罗泽南独领一军。江忠源率兵援救江西,向曾国藩求援,曾国藩命罗泽南率书圣兵前去,初临战阵,在南昌城下与太平军恶战。曾国藩听说之后非常高兴地说:“编练的湘军果然可用。”南昌解围之后,又去围剿了安福的土匪,以三百人击破数千太平军,被提拔为直隶州同知。回到湖南后,又围剿了永兴的土匪,所部增至千余人。与曾国藩完善了湘军营制,训练了半年。

咸丰四年(1654年)六月,罗泽南和塔齐布一起进攻岳州,他料想大桥是太平军必争之地,所以坚守不动,伺机出击,三战皆捷,歼灭太平军数千人。闰七月,攻破了高桥的九座太平军营垒,太平军退守城陵矶,罗泽南趁势和塔齐布一起进击,接连击退太平军多处大营。从此,湘军的威名开始远播,罗泽南与塔齐布并称为湘军名将。

太平军主帅石达开自从在崇阳被湘军击败后窜入江西,势力又开始膨胀起来。曾国藩发出文告要罗泽南回援江西,罗泽南因为武汉是南北交通的枢纽,如果湘军骤然撤离,胡林翼一军人马不能独自守卫,如今太平军的粮草将要用尽,如今要撤离,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策。罗泽南的父亲已经八十岁,将书信送至军中要他保持忠义之心,胡林翼将信交给了罗泽南,咸丰六年(1856年)二月,朝廷下诏赠予罗泽南的祖父母、父母二品的封典,以示朝廷对他的恩典和器重。

咸丰六年(1856年)三月,长期闭门不出的太平军开门出战,扑向湘军。罗泽南亲自督战。太平军援军接连而至,湘军从洪山出动奋力追击太平军,飞炮击中了罗泽南的左额,血流而下布满了脸上。他很快回了洪山,回去之后仍然端坐在营外指挥作战,第二天在军中逝世。

咸丰帝听闻之后非常震惊并表示哀悼,下诏依照巡抚的规格给予议恤。赐其父罗嘉旦头品顶戴,儿子罗兆作、罗兆升都赠与举人,赏赐世代承袭的骑都尉之职,并且入祀昭忠祠,在他的本籍湖南,还有湖北、江西都建立专祠,赐给谥号忠节。太平天国平定之后,同治帝追念罗泽南的功劳,加封世袭的一等云骑尉之职。

罗泽南故居

著名学者钱基博,曾经对罗泽南的作用直言不讳:“乡人化之,荷戈从军,蔚成风气。时为之语曰:‘无湘乡,不成军。’藉藉人口。而不知无泽南,无湘军。”钱基博还高度评价道:“惟泽南以宋儒之理学治兵,以兵卫民,皎然不欺其志。此湘军所以为天下雄,而国之人归颂焉。”中国历朝历代,出将入相者不知凡几,但究竟有多少将相率兵是“以兵卫民”,而不是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千古之下,不由令人慨叹罗泽南的堂堂正气和卫道安民的仁义情怀。

罗泽南被称为“湘军第一苦人”,他生前所罹磨难确为人世所罕见。用他自己的话说:“若为常人,死不知其几矣。”很多天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罗泽南会在苦难中拥有一种“清苦自励”的性格?为什么他在国家处于乱世时期会拥有一种澄清天下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正因为他的奋发自立和担当,让他成为了他那个时代的英雄,百年之后,又给了我们后人深深的启示!我的思绪一遍遍在罗泽南的史料上寻找答案,现在我想我可能找到答案了,那就是中国传统优秀知识分子,历来就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自己的终极梦想,“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他们的思想必定从圣贤之道而来,因此“求道”以养天地正气,故而生出一种“虽千万人亦往矣”的担当牺牲精神,进而奋起“践道”以施心中抱负,于是罗泽南他们终成大事,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灿烂的篇章。清华大学王鲁湘教授所说,“湘军将领求道、践道、卫道、殉道的精神之勇毅刚烈,是大大强于中国其他地域人士群体的”,此言不虚也!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罗泽南已离我们远去,其故居也飘摇在风雨中,破烂不堪,昔日的梅花也已不在!但是,他从苦难中挺立起来的人格和精神,却如一树开在国人心中的梅花,给人一种向上和奋发的力量,并激发着我们中华罗氏为实现“中国梦”奋斗的雄心和壮志。

你可能感兴趣的:(罗泽南:“湘军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