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的朱砂痣6

月月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背过身去,将自己外衫的扣子给扣上。

小铮朝她奔过来,“月月,你没事吧!月月……”

看到月月衣襟处露出的肚兜,瞬时脸红耳赤,立即转过身去不看,“月月,你,你没事吧。”

月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轻轻嗯了一声。

小铮这才犹疑着要转过身。

这时,他看见了黑暗中向他们奔过来一个人,脑中警铃顿响,双臂张开,将月月护在身后。

月月走过去,放下了小铮的手臂,反而朝黑暗中的那人奔过去。

“月月!月月!”这丫头跑得飞快,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是李小姐!”小铮转头看了一眼洛以琛,然后立即跑过去帮忙扶人。

李滢被月月和小铮扶了上来,洛以琛正蹲在地上检查小厮的状况。

“他没死。”月月轻声开口。

李滢瞥了一眼那根还扎在小厮脖子上的银针,看着洛以琛说道,“我们得先离开这儿。”

“他三个时辰之后会醒过来。”月月上前,蹲在地上,将银针取了出来。

“先生,先生……”看洛以琛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月月看,小铮有些着急。

“洛探长,我们得先离开这儿!”李滢又再一次地提醒。

“跟我来。”洛以琛收回视线,迈步朝黑暗中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几人离开了程家,李滢对洛以琛说道,“洛探长止步,今晚多谢洛探长。”

说着就要带月月离开。

没想到洛以琛拦在了李滢的前面,“你可以走,但她不能。”

李滢狠狠地瞪着洛以琛,眼泪就这样触不及防地掉了下来,“洛探长,我们是很不容易才捡回这条命的。”

洛以琛不为所动,“季舟眠的命就不是命吗?”

又是这个名字,李滢原本直视着洛以琛的视线移开。

她在躲闪。

她一定知道季舟眠是怎么死的。

李滢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妆容已经花得一塌糊涂,她深呼了一口气,重新直视洛以琛,语气强硬而坚定。

“洛探长,请你让开!”

洛以琛依旧一动不动地拦着,剑拨弩张的气氛瞬时间弥漫开来。

小铮似乎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洛以琛的衣角,“先生……”

这时,巷子中一辆黄包车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一辆,急急地停在了他们旁边,白蕊朝李滢说道,“上车。”

李滢一把抓起月月的手,朝白蕊身后的黄包车走去。

洛以琛还要拦,小铮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已带了些许哭腔,“先生,求你。”

洛以琛心软了。

两辆黄包车飞奔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半晌,洛以琛看着还死死拽着他衣角的小铮,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放开?”

小铮愣了一下,立即放开了自己的手,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低头嗫嚅道,“对不起,先生。”

他还能怎么办?让这小子大半夜的在这面壁思过?

算了,外面不安全,还是带回家再面壁思过吧。


李滢还未等黄包车停稳,就急匆匆地拉着月月下了车,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跑。

白蕊拿了银钱给黄包车师傅,也连忙跟了进去。

李滢径直往月月住的房间去,铺开一张布,捡了几件衣服,胡乱叠了放在里面。

伸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钗子和手上戴的手镯,耳朵上戴的耳环,统统摘了下来,扔在包袱里。

然后又跑到自己的卧室,胡乱抽出自己大半的积蓄,捧着银票和银元又走回月月住的房间。

“你喜欢季先生。”

李滢不理会她,将床上铺开的东西整理好。

“你喜欢季先生。”

李滢给包袱打上结,却半天系不好,急得眼泪直往下流。

“你喜欢季先生。”

李滢转身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顿时就后悔了。

“李滢,你干什么?”

白蕊赶紧把月月拉到身后,看着她原本就红肿的脸,又被印上了一个巴掌。

“我教训自己的侍女,和你无关。白蕊,她当初跟了我,没跟你,她是我的人,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说着不再理会屋里杵着的两人,转身继续把包袱给系好。

将银票塞在月月的衣兜里。

月月冷冷地看着她,“季嫂每天五点起床做饭,六点要去街上卖菜,八点要回来喂两个孩子,十点要给别人做针线活,十二点又要做饭……”

李滢的手颤抖不停,紧紧地揪着月月的衣襟。

她转身将包袱塞给月月,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你,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滚出上海,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月月看着她,然后拿起包袱,赌气似的跑了出去。

“哎,月月。”白蕊追出门去,月月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李滢,你知不知道她走出上海,就会死。”

“她留在这,也会死。”

洛以琛洗完澡,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走出来,看到还杵在原地低着头的小铮,不由得被这少年的倔强给气笑。

他没好气地将毛巾扔在少年头上,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小铮。

小铮默默地将盖在自己脑袋上的毛巾给扯下来,有些哀怨地看着洛以琛。

“你知不知你这是包庇杀人犯?”

“月月不是!”少年顿时急了。

“不是什么?不是杀人犯?那你说说那天除了李滢、白蕊还有月月,还有谁能近距离地接触季舟眠?”

“还还有春兰。”

春兰是白蕊身边跟着的侍女。

洛以琛又被气笑了,“哼,你还真是出息了啊!都开始学会攀咬别人了。”

“我,我没有。”

“总之,月月不是。”少年抬头看着洛以琛,眼神愠怒,含着不肯流下的眼泪。

洛以琛心一软,站起身来走向他,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已经不自觉地柔软几分,“那你告诉我,除了月月,谁还会使银针?”

他答不上来,因为那天出现在报社里的人,只有月月有银针。

他知道这和季舟眠的死有很大的关系,他已经猜到了银针就是凶器,但他还是不相信,胡乱捡了一句话呛洛以琛。

“这和银针有什么关系?难道月月的银针好好放在包里就不会被偷吗?”

洛以琛叉腰仰头,无语地看着天花板,这小子纯粹就是在胡搅蛮缠。

那样的手法,只有经年累月使用银针的熟手,才能做得出来。

他不再搭理少年,将他手里还拿着的毛巾一把拽过来,发泄似的摔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朝卧室走去。

然后狠狠地将门关上。

“砰”的一声响彻整个房子,小铮被吓得肩膀抖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扇已经关上了的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正思忖着要不要离开时,门又打开了。

洛以琛将一床毯子劈头盖脸地扔给他,丢下一句“睡沙发”,就又重新回到卧室,将门关上。


半夜,洛以琛睡眼惺忪地出来上厕所,看到沙发上熟睡的少年,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倔强的小子。

他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解决完,正要回去继续睡时,门却突然被敲响。

顿时,瞌睡全无,警惕地盯着门外。

门还在敲,不慌不急的,有节奏的,很耐心的,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拉开旁边柜子,拿出暗格里的手枪,对准着门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谁?”

门外的人暂停敲门。

沉默了半晌,就在洛以琛快要失去耐心时,门外的人终于开口说话,“是我。”

洛以琛收了枪,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少女拎着包袱,很平静地看着洛以琛,她的头发依旧凌乱,眼眶猩红,脸颊红肿,没有处理。

洛以琛瞥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少年。

将月月带到了他的书房。

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又从柜子上拿了碘酒和棉签,给她处理伤口。

“嘶——”

“忍着点。”洛以琛瞥了她一眼,这脸再不处理,就要坏了。

他尽量放轻动作,用棉签沾了碘酒,给月月清洗伤口。脸上的,手上的,胳膊上的,都细细擦了一下。

将碘酒放回原处后,他又折返到厨房,过了一会,拿着一张毛巾裹着鸡蛋递给了月月。

月月接过,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滚烫的毛巾裹着鸡蛋敷在脸上,又痛又舒服。

洛以琛静静地看着她放在旁边的包袱,问:“为什么又回来了?”

闻言,月月也静静地看着那个包袱,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择跟着白小姐,而选择跟着李小姐吗?”

洛以琛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白蕊,是我爸爸喜欢的人。”她不再称呼白蕊为“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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