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夏日，一只小鸟落在一堵废弃的短墙上，黑溜溜的小眼睛转来转去，四下张望。细细的绒毛在风里微微拂动，和着它爪下土墙边上的细草一样，充满生命中一种安然的智慧。土墙的周围是杂草，它们紧紧密密的挨着、挤着。土屋带着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像一位颓唐的老人，安静而无奈地留在山野间和别人残留的记忆里。这只鸟儿，仿佛在与故人叙旧。在一个夏日的午后，阳光沉淀在山间原野的日子，来到这里，小小的黑眼睛里只有安静与微微的失落。

       曾幻想在山中秋日，踏着一地枯黄的叶，去寻找一位故人。想是那几经风雨的土墙上该扶着些半是萎黄的野花，野草在下面悠然的蔓延到里面的小院，与后山的草木遥遥相望，小院就在这青草里安然座落。院子里已经是青草满怀了，但依旧看得出翠色成畦的痕迹，或许是旧日的菜园，曾经为院子的主人贡献过美丽的岁月：一双手托起西红柿，就像托起整个的阳光，洒落整个菜园；弥漫着黄瓜青菜的香味，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未来，忽略了孔夫子的教导，丢掉孟夫子的雄辩，生活的真实美丽比任何言论都要充实。

       院子后面有着两棵不知名的树，枝叶自顾自的繁茂，树下依偎着虫蚁，来来去去。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多年前的午后，树下站着小小的我，仰头凝望树上的小鸟，手里拿着一片怎么也吹不响的叶子，独自犯难。小鸟在树上只停留片刻，便一掠而过，或许时光如何，于它并不怎样重要。

       屋子里面大概空空如也了吧，想是走进去就会闻到屋子发霉的味道吧。一个人与一座屋子，该有什么样的回忆呢？储藏粮食的屋子里偶尔会不会有一位鸽子拜访？窗户是不是会留下鸽子俯身向屋内窥视的倒影？孩子因为闻见外面青草与阳光的香味而不顾家人的呼喊跑出去玩耍的身影定格在哪里了呢？屋子里曾经有着各种各样的物件，每一个物件都有自己的故事与历史，可如今都不见了，或许它们也各自有各自的未来吧。故人何处？井边的杂草仿佛追寻者的心事，空守着故处的所在不愿离去，只好蔓延在春与冬的轮回里，枯荣也已成为成长的一部分，不再在意了吧。“故人日已远，窗下尘满琴。坐对一樽酒，恨多无力斟。”一首古诗带着千年前某个人的情怀铺面而来，宇宙赋予他的名字或被人遗忘或被人铭记都已不重要。一樽酒，满满的遗憾；一把琴，满满的灰尘；一扇窗，满满的日月，变换着为屋内的琴与酒洒落光辉，仿佛一个人寂静的情怀，弥漫在岁月里。

       我如同那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所寻到的只有安静与微微的失落。对于这记忆里的安静的院落，那一只鸟儿也不过是过客，但过客重回，当那小小的身影重新来到，那衰老的院落有知，该轻轻叹一声：“似是故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