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副本》第三章 再次见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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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有缘那里相见,谢谢!】

西六门地铁站出来,沿着三九六大道步行,途径二十六路和六五一路公交站,十分钟后到达寺塔院,那是陈伽文、陈飞扬和吴轻舟的家。

路过公交站时,陈飞扬盯上个身着蓝色背心的老头。他穿着阿迪王的裤子裤子和双星白色红胶底跑鞋。背佝偻着,双手微握,棕色粗框眼镜腿上绑着泛黄胶带。

老人看车来车往,陈伽文便在背后看老人。老人什么节奏呼吸,她也什么节奏呼吸呼吸。两口白气在寒天冻地中同频。老人上了六五一,陈伽文从梦中醒来,继续前行。

再进家,时光扭曲,记忆串流,人生长河冰封数年的记录开始消融、冰面碎裂、四处漂泊碰撞。

二十年来,晚七点的橙色阳光总从同一个角度笼罩那张餐桌,陈伽文看到那里坐着1998年的一家三口和2001年的一家三口,当然还有最后一次一家三口相聚的2020年。九个人来往闪烁,在亘古不变的彩光切角中依次呈现。一瞬,陈伽文明白了爷爷曾体会过的精神分裂。她享受这能和爷爷感受同样世界的一刻,这世界再荒唐些,她就离爷爷近一些。

门铃打破一切,梦再醒,房子里又只剩下陈伽文。陈望一样不发地进来,胳膊上挂着瘦小、萎靡的吴轻舟。她胖了些,双腿更加无力,受过伤的腰似乎再也无力承担上半身的重量。在门口处,她怎么也踏不过十厘米高的门阶,一阵犹豫,摔倒在地。陈伽文往前一步,吴轻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陈伽文这才想起,三年前她的奶奶已经走了。

乔麦爷爷迟到了。他眼神流转缓慢,如半凝的冰河。黑白参差的胡渣从下巴攀上两鬓,而昨日脸颊还棱角分明、干净利落。他提着十八寸的公文密码箱,棕色,黑色靴子边粘着泥土和绿叶。他取出薄薄一页纸。那纸在冬日阳光中接近透明。那一瞬,陈伽文觉得爷爷回来了。

乔麦爷爷念着,“二零二一年六月二十九号,我代替好友陈飞扬宣布他的遗嘱。他名下的财产,将以以下形式分发给他的子孙。大儿子陈秒,十五万。二儿子陈望十五万。前儿媳妇熬鹰,十万。”

“什么?”,陈望弹起来,“还他妈有敖鹰?陈秒怎么和我一样多?我做牛做马,给老头子找医院,找医生,陈秒一毛不拔,一年到头就知道送个西瓜苹果的,凭什么?这房子就几百万!钱都去哪里了?”

“余下财产暂时交由我保管。等未来有需求,你们来申请,我按需分给你们。这房子不卖,你们随时来住,但是不能赶走陈伽文。最后,陈伽文……”

陈伽文在困惑中坐直身子。方才所闻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爷爷交给你的。”

陈伽文拿过一个米色信封,封口处有一枚血色指纹。陈伽文摸着这指纹,像在抚摸爷爷的眼角。余光中是墙上一幅全家福,摄于十年前。那天,陈伽文淘气,将爷爷的帽子叼在嘴里,吴轻舟着急忙慌去抢,陈飞扬火冒三丈去追。本是一张废片,洗照片时陈伽文刻意就将这张放大洗出来。大照片很贵,家里人便勉强用它当了全家福。照片里的爷爷正从另一个维度望着她。

信封被缓慢打开,纸张破碎声像是秘密踏在落叶上、踩在雪地里。记忆的封口也随之打开一个角。

陈伽文耳边回响起陈飞扬那句,“常回来。看一次、少一次。你爷爷的人生要倒计时了。”

躺在信封里的是一个厚册子,封皮上印着:《平行世界记忆修改合同》。黑皮金字,树皮味道,商标是一对追跑的孩子。

陈伽文打开第一页,看到爷爷亲笔信。墨迹游走的力道与缓急封存着掌笔者是时的思想和态度:

我的掌上明珠陈伽文,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此后,我就要和你奶奶再会了。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改变我很多。你永远是我的掌上明珠。很多告别想说,但你的时间很宝贵,我就言简意赅。我希望你以后做事专注,坚持学习,天天向上,喜欢的事情要做到最好,别让自己后悔。

其次,你的食量太大,我身为体育出身,年轻时都没有你的胃口。我一度怀疑你有很多胃。以后,别吃太多,慢慢吃,让胃休息下,牙齿也休息下。

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不善言辞。就说到这里。

这个合同我没有时间履行了,只能给你个半成品礼物。不过,你帮我履行下半场,也是个好体验。我希望你能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生。

上天将每条人生之道设计得崎岖不平,我们大人的义务就是帮你们铲除困难。很抱歉,我的孩子没有好好爱你,我希望我的弥补能让你原谅他们。

我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爷爷,陈飞扬。

西京街是城市里著名的小吃一条街,这两年刚刚炒热,汇集来一群网红店,小龙虾,麻辣烫,飞天饼子,在互联网上红透了。

陈迦文在这座城住了二十四年,第一次路过这条街。她奶奶吴轻舟不开心她吃别人的饭菜,她便极少在外就餐。

车窗外是搂抱着的、满面朝气的男女,大口嚼食着被千锤百炼过的食物。复杂的食物,附上复杂的文化,引来不算单纯的食客。世界依旧热闹。地球的运转没有因为她的爷爷,一位无用老人的消失改变角度,很快陈飞扬一生的创造就会离开人类共同记忆。

车离开城区,驶入郊外。野草齐人高,紧紧簇拥着车身,月亮挂得比往日低一些,像在送行。离城市越远,周遭越安静,唯有最后一辆车如落单的羚羊随他们奔跑。

乔麦将车拐进野草群。熄火、灭灯,世界归入黑暗。身后一路相随的黑车放慢,停入另一片草海,熄灯后无影无踪。周遭便只有风草之歌。

手电筒在远处,如巨大的萤火虫闪烁。“等我。”,乔麦爷爷朝来者方向走去,一肘擒住他,一手掏出针管、快速注射。不速之客瘫倒在地,手电筒落地。乔麦将他拉回那辆黑车,苦笑着站在手电筒投射出的临时舞台。

“你爷爷其实给你叔叔留了不少的财产。知道他性子急、又固执,就让我先收着。”,乔麦上车,胸脯起伏,“他跟过来,八成是想知道我们有没有私自分钱。”

陈伽文说,“你把他怎么了?”

“他会睡一觉,然后在大自然中醒来。”

车子继续前行。他们切过雾气,挤入一片似乎不欢迎人类的森林。车子,压过树根、抗过湍急河流 ,七扭八歪地颠簸 ,他们来到一栋废旧铁皮屋。窗子一片漆黑,唯有蛛丝反光,像是窗子开裂了。

陈伽文指着车上的划痕,“这一趟不少花钱。”

乔麦说,“这些划痕本来就有,只是之前我抹的漆掉了。”,他打开一盏灯,大喊,“4347。”

黑暗中莫名多了些窃窃私语。声音愈来愈大,如黄蜂逼近。紧接着,屋内亮了个光球,毛茸茸地,越来越近。

门开了,一个皮肤青黑、头发如蜂窝煤般乱长的男孩出现了。他睫毛翘得像小船,鼻子很塌,像趴在地上的懒汉,极度卷曲、蓬松的头发里插着一只笔、一根牙签,“你好,老乔。”

“你好,伊恩。迦文,伊恩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乔麦摸着小男孩的脸。男孩脸颊发红,像是巧克力色脸蛋里沾上了唇印。

“巴别亚?”

“巴布亚,新几内亚。今天太晚,你先留宿。伊恩帮你安排。明天我们再开始。”

陈迦文下意识想拒绝,又想起现在已经没人要催她早回家,点头接受了。她跟着伊恩走到房子深处。这里有镶金边的红色刺绣地毯,桃木桌子,生日蛋糕般被极尽装饰过的蓬松沙发,一副经典的美式森林小屋的装潢。棕墙上挂着一副毛笔字:思、智、和、清、恕。提笔人,乔峰。

伊恩带她到了一处地窖,沿着漆黑通道前行,陈迦文才明白地下世界、别有洞天,有着数不尽的房门和岔口,像是个谜面。她尝试记住路线,可思维却被曲里拐弯的路线拧坏了。

地道的装潢庄重又美丽,他们像是在勇闯贵族坟墓。棕色绒毯、象牙白陶瓷砖贴……空气中弥漫着煮橘皮的香气。

伊恩总回头望她,一次对上她的眼,低下头笑了,“我怕你跟不上。”

“我跟得上。”,巧克力色的小男孩和这通向未知世界的地道勾出陈迦文的探险欲望。她和伊恩交谈起来。伊恩自三岁便跟着乔麦爷爷生活,学中文,打点这栋巨大且神秘的地下房子。他的生母原是卖槟榔的,后来得了口腔癌,脸被乱长的肉瘤吞噬了。父亲是个渔夫, 他从没见过在他还未出生时,被家族的敌人拦腰砍死。如今他十三岁了。关于平行世界这个组织,他知之甚少,只是一心地服务他的“阿爸”。至于谁是那副毛笔字话上赐名的乔峰,伊恩说,“是阿爷。乔麦阿爷的爸爸。”

属于陈迦文的房间是北欧风,朴素、干净、大气,躺在棉花床上,像是睡在海面上漂浮的一坨雪上。男孩注意到墙角有污渍,连声道歉,跪着擦净,像只勤劳搬食的昆虫。他将房间彻检一番,床单也拿来嗅嗅。这里没有窗,只有白灯,把本就雪白的房间刷得发光,像是黑色在世间被取消了。他打开音乐,他跟陈迦文告别。

陈迦文叫住他,“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你是6413。”

“我的代号?413是个幸运数字。我的名字叫陈迦文。”

伊恩笑了,两个黑色梨涡点亮他的面堂,“好,我努力记住你的名字。我脑子很差。”,随后离开了。

第二天,伊恩像是可以窥探陈迦文。她一睁眼,门便响了。男孩端着谷物牛奶、水果盘和牛角面包进来。陈迦文吃时,伊恩便收拾床铺。昨夜的地下如此阴冷,沉睡的陈伽文直至醒来才感到浑身如冻肉般酸疼。

再次穿过长长地道,许多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的装潢各式各样,猎人小屋、南亚田园、地中海。均空无一人。

陈迦文回到地面,世界一切平和。阳光温柔地包裹着大厅中央的两位老人,一位是乔麦爷爷,另一位伊恩介绍说是乔峰,乔麦爷爷的父亲。

乔峰的膝上盖一块紫色毯子。他空了一个裤腿,坚持站起来和陈伽文握手,手劲很大,像核桃夹子 。他站得歪七扭八,飘摇的蜡烛般,浑身重心并不在一条直线。幸亏他年老色衰、眼皮松垮,修饰了眼神的深处的锐利。

陈伽文感到自己被食人野兽凝视着。

乔峰看出他的紧张,笑了。他把陈伽文按坐下,又亲手端来咖啡和肉桂饼干,“我做的饼干。你爷爷也很喜欢。”

陈迦文打量窗外,是仙境般的森林一片, 树生得巨大,像是有了魔鬼的灵魂,枝叶相拥,像争斗的众神 。

“你爷爷很喜欢在森林里打篮球。那书上鸟窝原先是他搭的篮球框。”

“我爷爷常来?”

“十年前开始,他要情绪失控了,就来我这里。我们安排他进入平行世界。在那里他可以随意发泄。不过他来得不多。你爷爷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个球筐是三年前他建的。对,就是你奶奶去世那阵子。我们给他安排的房间,就是你昨晚睡的房间。”

乔峰坐在陈迦文对面,“后来他被送去医院。一出事,乔麦就帮他溜过来,后来你叔叔送他到了精神科,还没收了他的手机,事情就不好办了。”

陈迦文静静凝望着那鸟窝,没有生迹。闭上眼,隐约可以听见远方鼓点,似篮球扣地。

乔峰也陪她望向窗外,“我见过陈飞扬小时候。性格很好,文质彬彬,从不生气。”

陈伽文皱眉,“文质彬彬?您见过我爷爷小时候?”

乔峰接着说,“是,我也见过你太爷爷。后来,因为工作原因,我和乔麦驻扎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和你们家断了联系。再回来,便是十五年后。你爷爷从没搬家,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他。他成了壮小伙,还受了很好的教育,在大学里找到一份教体育的工作。不得不承认,他的性格彻底变了。那一年,你爸爸还是个小孩。他学人家抽烟,被爷爷罚着在雪地里跪了三天。在学校前。爷爷就在旁边那根棍子守着,有人来劝,他就让人家滚开。晚上,爷爷回家睡觉,我们便让爸爸来我们车里睡会,等你爷爷晨跑过来,我们再叫醒孩子跪回去。我们帮爸爸做了护膝,不然他的膝盖会被冻烂。”

陈迦文先前诅咒父亲不得好死时,奶奶抹泪讲过这故事。她沉默片刻,将喉咙处的不适咽下,”说说我们今天要做的事吧。”

乔峰点点头,“你爷爷为你在平行世界创建了新的家庭。这个家庭的创建十分费力,因为技术引起的各类突发事件,我们花了十年。这算是我们建立得最成功的平行世界空间。你可以在平行世界重活一遍,之后选择是否要把重新经历的人生更新到现存记忆。”

陈伽文久久不能动弹。嘴巴张张合合,如鱼儿吐泡。半响,她问,“可是我为什么要修改记忆?”

没人回答,伊恩停下手头动作,水珠从抹布尖一颗颗滑落,象征着时间流逝。

乔麦说,“如果你还记得,曾经,你的日记本封皮上写过:小心你的思想,它会变成你的语言。小心你的语言,它会变成你的行动。小心你的行动,它会变成你的习惯。小心你的习惯,它会变成你的性格……”

“我听过。”,陈伽文抢话,“小心你的性格,它会变成你的命运。这是撒切尔夫人的话。我确实写在日记上过。”

“你爷爷偷偷瞟过你得作品。他觉得如果你有个更团结的家庭,会有更好的人生。你也常常这么想,不是吗?”

陈迦文不再作声。

他们一行三人在伊恩的带领下去到另一个方向的地道。这次,周遭的环境便不再优雅。砖墙、煤油灯,四处奔跑尖叫的一佐小风。地道的尽头是无比宽敞的地下花园。中央是巨大的喷泉。如一尊佛像,直水流直直冲向穹顶。水的节奏难以琢磨,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叩响潜意识里的回忆--爷爷经常以此节拍敲击桌面。

他们顺着喷泉底座向上爬。巨大的水声让人忘记自己的呼吸。每隔百米,便出现一扇窗。沿着琥珀色窗子看进去,窗内是巨大的屏幕和躺椅上沉睡的人。屏幕上是无规则变换形状的色块。

喷泉底座第三层有一扇木门,没有密码,只有个笑容可掬的老人把守。这老人叫伊莱斯,和伊恩有着同样的肤色和睫毛翘起的形状。

伊莱恩见他们来,连连鞠躬。他指指陈迦文,又通过遥控器在墙上的屏幕上调出陈飞扬的照片。照片里的爷爷意气风发,身着中世纪骑士黑服,手持宝剑,驾驭着一匹棕马,背后是火焰和地狱入口,魔鬼和坠落的太阳。照片拍摄于在日本的一家3D画馆。那一天,邮轮停靠福冈,他们脱离购物队伍,在画馆玩个痛快。

伊莱恩领着他们去了喷泉第三层,来到一个象牙白小门前。门上挂着简单的号码牌:5413。伊莱恩将其改为6413.

屋内是一把躺椅和一个巨大屏幕,还有一个磁钢水杯和一个白色手帕。陈迦文凑近,杯子里是一枚假牙。都是爷爷的。墙上贴着个全家福,和家里那副一样。

伊莱恩从躺椅的四处抽出长短、粗细不一的仪器,将他们一一连接上陈迦文的四肢和五官,“这个控制动作,这个联通情感。”,他哼着调。

陈迦文在漆黑中被搀扶着倒在椅子上。她想想这陈飞扬曾也在无数个无助的黑夜,睡在她今早醒来的雪白的床上、躺在这冰冷的座椅上,血肉之躯成了某架机器的延申、大脑活动被某架数据库模拟。

乔峰和乔麦一人拉起她的一只手。寒流从心头滑过。她恐惧又隐隐激动。

乔麦在她耳边低语,”别害怕。我们只测试十分钟。在另一个世界,你还是他的掌上明珠。 祝你们相逢愉快。 ”

瞬间,所有的色彩、声音包括沸油般冒泡的各路思想被彻底抽离,陈迦文成了一具孤独的肉体。下一个瞬间,新的色彩、声音和思路又源源不断地将这具肉体填满。她迷茫中睁开眼,听到尖叫,“她醒来了,醒来了!”

她张嘴,发出婴儿啼哭。人们将她抱给一位年轻女人,这是年轻时的母亲。年轻的敖鹰眉有着名不虚传的美丽,岁月还未在她的眼角和脸颊开刀。线条柔和的嘴唇惨白,但嘴角自然地向上翘着。她怀抱着陈迦文,兴奋地小声尖叫,“宝宝,我的宝宝……”, 母亲的鼻子蹭在陈迦文皱巴巴的脸上,母亲的怀抱笼罩了她的世界。

人们欢呼着推着她和母亲出了病房。接下来的欢呼声更大了。陈迦文透过人群簇拥看到窗边停靠着几只麻雀。

她被捧起来,飞进了个陌生的怀抱。那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他啼哭着又笑又闹,泪水连绵不绝,还将陈迦文稚嫩的脸颊腌得生疼。陈迦文蹬那人的脸,脚丫又被那人拿住,被狠狠吻着,“是我的孩子,这就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这就是我的孩子。

那男孩的形象逐渐明晰。这是她的父亲陈秒。

婴儿止啼,一颗大泪从这第一次看世间的眼睛中凝聚成形。她透过水晶般的泪珠,看到这变形的世界。

父亲的身后,站着位微笑的中年人。他文质彬彬、气质不凡,激动又克制地望着自己。陈迦文心跳加速,急着要扑进他的怀抱。人们笑着把她传过去。

陈迦文抱住那张熟悉的脸,哇哇大哭。中年人笨拙地抱她、逗她,“别哭了,我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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